醉戀千年前(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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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戀千年前(12)

文章*雨巫* » 2014-08-25, 12:54

第十二章

時間過得很快,馬上就到了冬天的臘八節,接著又是春節。

坦白說,在生病的那幾日之後,我都是和縹竹共眠,一開始是有點把他當「熱水袋」的心態,到了後面,完全就是當「床伴」。

因為縹竹很君子,行事作風也都是柳下惠風範,讓人很信任他,也不會對他產生什麼排斥或不好的念頭,只能說,他做人真的很成功。

由於今天是臘八節,府裡的丫頭們特別興奮,一大早府裡就透著臘八粥的香氣,應該是所有的灶都開爐了吧?

我百無聊賴的在府裡散步,年底的工作還沒到我手上,所以一點都不忙,其實真正到了那個時候,我想我會哭,因為那個量不是開玩笑的。

我散步散到一半,剛好在正門口看見一個熟悉的人影,是水雲。

「喔唷,怎麼有空來啊?什麼風把你吹來的?」我微笑著上前,自從毒食事件之後他就再沒來過了,今天會來真的很希罕。

「參見夫人,皇上派卑職前來是特來向夫人報喜。」他滿面笑容的,鞠躬哈腰,樂得不像話。

「喔?什麼事情這麼樂?」我被他這樣倒是激起了些興致,平常他挺沉穩的,不曾看過他如此開懷,如今他笑成這樣,應該是值得慶賀的大事。

他深深彎腰,連帽沿的穗子都要垂到地面了。「里月夫人有喜了,即將於除夕皇家盛宴中封后。」

「真的嗎?那可真是令我歡悅不已的消息啊!你等等,我讓你替我帶個東西進去給里月。」我的歡愉簡直是要讓我尖叫了,我就知道她會是我的大嫂。

「夫人……那其餘後宮夫人呢?照夫人的意思遣散嗎?」他在我進去拿賀禮之前,叫住了我,滿面擔憂的詢問我這個問題。

我明媚一笑,這話是廢話嗎?「當然是遣散,如果有人不依,就隨意揀個年輕臣子嫁了,依照個人的喜好給予郡主的嫁妝,這樣還不服,就叫她們來找我吧。」

水雲看了我一眼,隨即漾起笑容。真不愧是皇上口中那個慧黠鬼靈的夫人,真虧她想得到那樣的點子。

「是,卑職領命,會回去告知諸位夫人的。」後宮的管理不是皇上親臨,而是委於皇后管理,而現今大嶽朝並無后者,於是便由皇族親眷,和皇上最親密的靈夫人掌管,所有關於後宮的事情,她一下旨,效力絕對是比皇上還大,連皇上都要讓三分,這是大嶽朝自古來的不成文皇規。

「啊,你也過來替我瞧瞧要送里月什麼吧,我不知道她喜歡些什麼。」忽然想起來,我跟她不熟,現下要送她什麼都沒個頭緒。

「啊,是的,卑職這就去。」


又過了一陣子,我託人送了一封信和賀禮送到宮裡,禮物是我和幾個婢女聯手織繡成的百子慶賀圖,紅彤彤的倒也喜氣萬分。

最近我老是笑著,因為我即將當姑姑了,哪能不高興?

「娘……喔,姊姊!妳在笑啥呢?容兒老是瞧見妳笑呵呵的。」我的喜悅感染到了容兒,她爬上我的膝頭,睜著明媚的大眼看著我,想從我眼裡看出原因。

我揉揉他溫涼的臉蛋兒,皮嫩得緊像可以掐出水。「容兒猜猜呀!姊姊歡喜什麼呢?」

「因為明天就除夕了?姊姊可以拿紅包?」

「不是,如果是過年姊姊不會那樣高興。」

「喔……嗯?啊呀……容兒想破頭也想不出啥呢!姊姊告訴容兒吧,容兒笨。」她豔色的小臉透出濃濃迷惑,皺著眉的可愛樣子讓人憐愛。

我笑著摸摸她細柔的頭髮,在她臉頰上輕吻了下。「我要當姑姑囉!姊姊的表嫂子要生寶寶了。」

「真的嗎?好好呀……那容兒可以跟姊姊去看寶寶嗎?」她晃著我的手,表情和我一樣開心。

「好啊,既然妳這麼喜歡寶寶的話……姊姊就帶妳去吧!」我抱著她搖晃,容兒真的好可愛呀,真想把她做女兒來養。

「夫人!琖王爺想見您,人在您房門外。」芹兒穿著寢袍,顧不得披頭散髮就跑來向我報告,像是很著急。

我放下膝上的容兒,小跑步到我房門外,果真看見二哥在那裡等我。

「琖皇兄!」

看著梅樹的他回頭,身上銀亮的盔甲在月光下更顯閃亮,真不愧是驍勇善戰的玉面戰神。

「對不起,有打擾到妳睡覺嗎?」他照例摸摸我的頭,臉上的表情有些抱歉。

「不會!我也還沒睡下去,怎麼了?找我有什麼事嗎?」我仰頭看著他,因為昏暗,所以我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忽然,他俯身抱住了我,溫熱的氣息噴在我髮間。「沒有,沒什麼事,只是突然想見見妳,想聽聽妳的聲音。」

真是的,都已經這麼大個人了,怎麼還像個孩子?想見我、想聽我的聲音明天就可以了,作啥大費周章晚上來找我?我忍不住笑了。「真是呀……比我還像孩子。」

「嗯……我會守護妳,不管要我付出什麼代價。」他在我耳邊吐出這句話,輕輕柔柔的,像是棉絮飄過。
雖然不解這是啥意思,但我還是很高興。「我知道,那皇兄就早些回王爺府吧,夜深風大,可要小心別著涼。」
「嗯,妳也一樣,趕緊去睡吧。」他撫了撫我的頭,闊步離開御國府。

夜半時分,我躺不多久,剛過子時,睡夢中依稀聽見府裡奴僕慌亂的聲音,接下來就是芹兒衝進來向我稟告。

「夫人請起、夫人請起……皇宮內緊急特報!」我被大動作搖醒,聽見皇宮二字,睡意全無。

「怎麼回事?誰來告訴我這件事情?」我急了,現在皇宮內可是有成群女眷和皇上啊,發生什麼事可不得了。

芹兒扶我起身,才剛披上外衣,鏤花門外就有金屬碰撞地板的聲音,是哪個將士在我門前下跪?

「卑職易凜拜見夫人,皇宮內亂,皇上和月娘娘被軟禁在秋風別苑,東北軍團團包圍了皇宮。」聲音正氣凜然中帶有一絲慌亂,原來是右羽林軍大將軍。

「東北軍?那不是琖王爺的軍隊嗎?難不成是擁兵自重打算篡位嗎?」我讓芹兒替我換上獵裝,胸前綁上軟甲,緊緊將頭髮盤上頭頂。

「夫人所言甚是,琖王爺已經對外宣布要皇上禪讓皇位給他,現在宮裡全都是琖王爺的人,連其他三位王爺都被各自軟禁在各王爺府。」

我套上硬皮靴,蹬地兩聲,拉門而出。「御國府可有東北軍?」

「沒、沒有!除了御國府之外,卑職也覺得奇怪……」他覺得奇怪,因為如果是要逼宮的話,沒道理不順便把御國府包圍,逼夫人交出政治權力。

這時一名東北軍從大門硬闖,飛快躍到我腳前下跪。「夫人恕罪,請您隨卑職回宮,若您不從,休怪卑職等無禮。」

這廝口氣真大,想必是主子當權吧?我猶豫了下,一咬牙,交代芹兒將府裡照顧好,前腳跟著離開御國府。

「夫人,請!」士兵將我請上馬車,車裡有兩名顫抖的宮女,更可恨的是,還是我在當公主時的那兩個貼身侍女。

我不悅的進去了,沒想到二哥竟然會篡奪王位,不是至親血肉嗎?他怎能如此做?難道他還在怨懟當初皇帝舅舅沒把皇位留給他嗎?

「喜兒、慶兒!妳倆今兒在哪當差?」我閉眼,今天是除夕啊,怎麼就在今兒搞這齣戲?

「唔!在、在……月娘娘那兒。」

「媽的!那妳們在這裡幹嘛?」我一擊敲向馬車壁,瞧她倆瑟縮的樣子就有氣,真當就這麼奴氣?沒點骨氣陪在自個兒主子身邊。

「夫、夫人饒命、夫人饒命!奴、奴婢們是被逼的呀……」她們忙不迭的磕頭謝罪,大概是沒見我發這麼大頓的脾氣,有些驚嚇了,畢竟是沒見過多少世面的小姑娘。

「算了……無心再與妳們深究,起來吧。」我扶額,我現在連等下要怎麼跟二哥說都不知道,哪有力氣再多費唇舌。

「夫人,皇宮已到,請下車。」馬車突然停下,我無預警的碰了後背一下,磕得生疼。

哼,停馬車都不知道輕柔些嗎?真是一些莽夫愚子。我自己跳下馬車,走在他們前面。

「王爺在大殿等您。」話才說完,那些膽大包天的士兵就不見了,留我一個人走在深夜的宮道上。

快步走過筆直的宮道,果真看見該萬籟俱寂的大殿周圍,安插了不少士兵還有火把,明亮得宛若不夜城。

推開沉重的大殿大門,那耀眼的明黃龍座上坐著寒冰似的男子,比以往更倨傲的面孔身著龍袍,他已不是我認識的那個二皇兄,那忠心效主的將軍。

「妳終於來了,南宮靈。」他揚起沒有溫度的笑容,像個陌生人似的稱呼我。

我走向前,皮靴在象牙地板敲出清脆悅耳的樂章,而我卻是怒氣強盛。「是,我來了,軒轅琖。」

他身邊站著朱雲,他如今也是像他的主子一般寒著一張臉,以前的暖笑已經消逝,應該說……已經崩壞。

「妳還不清楚吧?我篡位的原因。」他由上俯視我,掀起了輕蔑的嘴角,那態度好似真正的君王。

我瞪視他,不語,看他能說出多冠冕堂皇的理由。

「我的母妃,愛羅亞.伊薩格,在二十四年前的十二月由西域小國前來大嶽和親,但妳可知道……她是在十月就懷了我?那麼……我是誰的後裔呢?」他笑得有些狂,像是為了真相而感到興奮。

我驚愕之餘也為自己感到可悲,竟然認了篡國賊當哥哥,還真心信任他。「所以呢?你在告訴我什麼?是我們沒血緣嗎?」

「這是其中一環,其餘是……我從以前就在計畫篡位之計,在宮中安插眼線、埋兵伏將多年,終於在新年的第一天奪下皇位,真的很值得慶賀吧?」他朝我彎了彎手指,揚起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笑。

「靈兒……只要妳答應我不叛亂、不反抗,我依然可以讓妳保有御國夫人的頭銜和地位,這樣好嗎?」他幽幽的聲音在大殿內迴響,彷若鬼魅,誘惑著我。

「呵,就算我不答應也不行吧?嗯……還是你一開始就想用這個頭銜來壓住我?」我冷笑,誰那麼天真會相信他,他直接把我囚在御國府不就好了。

「不愧是珣的妹妹,連頭腦都有幾分像他,精巧靈慧得很……既然如此,我就再給妳寬赦吧,看在妳好歹當了我幾年的妹妹份上。」他又揚起一抹陰笑,比不笑更難看。「無條件讓妳把珣和里月帶回御國府,但是即日起就會有我的軍隊包圍御國府,只要誰走出御國府格殺勿論,包括妳唷……靈兒。」

哼,真是窮酸的寬赦啊,他真當他是皇上了嗎?「別叫我靈兒,你不配,別污辱我的名。」

「不是說過嗎?我最疼的人……是妳呀。」他闇黑的眼裡閃過一絲心痛,但我再也不相信他,那抹心痛誰曉得是不是用來騙取我的同情。

「廢話就別多說了,我不想聽也不用聽,派人送珣皇兄他們和我回府吧,難道連這點都做不到?」我後退一步,發出響亮的聲音,我最討厭他了,原來那些都是為了得到大嶽的手段,我還傻傻的以為他和其他哥哥一樣是真心待我好,真是賤踏我的心意。

「不相信就算了,難得的幾千句謊話中唯一的真話。」他懶懶的笑了,擺手讓人送我出大殿。

「靈兒……」


回到御國府,已是天微亮之時,外頭的軍士有增無減,每個都謹慎的堅守崗位,我冷笑了,這些人倒是懂得對強勢低頭。

「夫人,您總算回來了,奴婢好擔心呀!」芹兒在門口不遠處迎接我,淚花濺上我的衣襟。

「嗯,辛苦妳了,替我傳令下去,即日起擅出御國府宅門者,後果自行負責,不干本夫人的事兒。」我揉揉發疼的太陽穴,這下這新年沒法兒好過了。

「是,奴婢遵命,即刻去辦。」她轉身要走,我捉住她的袖角。

我忽然想起了,這府裡還有個不容忽視的人,也是從琖王那裡來的。「妳可知淨兒在何處?」

「回夫人,淨兒在御林苑練劍。」

「好,知道。」我踱步往御林苑前去,經過晚竹軒,遠遠地就看他倚在門邊,憑風而立,衣袍被風吹得獵獵作響。

他淡掃我一眼,語氣透著淡然。「夫人不當縹某是近人?連這兒事都不說一聲……」

「就怕是你擔心,身體才剛好不多久,不是我刻意隱瞞。」我走近他身邊,扯下手上紮袖的絲帶,隨手給他繫髮。

他雖不反抗,任由我為他繫好翻飛的青絲,表情卻是不太放下。「就是不說才會擔心。」

「難道我說了你就會放心?」我失笑,怎覺得他在我面前又縮成孩子了。

他不語,表情甚是不知說啥的窘,我搖搖頭,繼續向御林苑走。

金屬擲地的聲音異常有力,我早該懷疑淨兒了,十一歲的孩子怎可能武藝這樣了得,真是渾然不知呀。

「淨兒,老實跟我說吧,是不是琖王派你過來監視御國府的一舉一動?」我直視著他,這孩子真當是那樣心機?

他棄劍,略帶稚氣的臉在陰影中看不出情緒,朝我下跪。「對不住了,夫人。」

我心冷了,他真是內賊,那麼到底還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不需要你道歉,只要你老實說,他到底叫你來監視什麼。」

「他……他要我監視夫人的行為,再一一回報。」他依舊維持著跪姿,我真的很懷疑他是不是天山僮佬的身體,其實裡面是一個成熟的靈魂。

「很好,你走吧,別說我這個主子冷情冷血,這個府子裡的東西隨你拿,拿了就離開吧,以後就是素不相識了。」我轉身背對他,很好!太好了……所有人都開始背叛我就對了?

縹竹正好從他的院子緩步而來,正好看見我,上前來握住我的手。「夫人。」

「陪我走走,我需要人陪。」我忍著奪眶的淚水,背叛……又是背叛!這是第三次了……

「是。」

靠在他的肩膀,我覺得好累,為什麼我這麼努力做個好夫人,卻總是被欺騙?

「竹……我不夠好嗎?還是我太天真,傻傻去陪掉自己的真心。」我現在什麼都不想做,因為身心都已經傷痕累累。

「不,夫人很好,一點缺點都沒有,這樣就很好……」他攬緊我的肩膀,我無聲落淚,沾濕了他的衣袖。

我停下來,在梅花之下,我哭得如此淒慘,是心魂俱碎的哭泣,在他令人安心的胸懷裡。

哽咽著,我像個孩子讓他為自己抹淚,還柔聲輕哄著,依偎在他的懷裡,嗅著他的味道。

「我們回去休息吧,折騰了一夜想必也累了,是吧?」他扶著我,那體貼的眉眼彷彿是我專屬的,只為我一個人溫柔體貼。

我倏然捉住他的手掌,對上他琥珀色的眸子,用著不堅定的口氣詢問。「你會永遠陪著我對吧?別離開我……」

他笑了,再一次將我摟緊。「我會守在妳身邊,除非妳趕我走,不然我會一直纏著妳。」
風雨如晦,雞鳴不已,既見君子,云胡不喜?

佳客前來即是緣,緣起緣落端看君
*雨巫*
 
文章: 17
註冊時間: 2014-07-21, 1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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