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戀千年前(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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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戀千年前(6)

文章*雨巫* » 2014-08-23, 18:17

第六章

在他的府邸過了很快樂的幾天,腳上的扭傷也痊癒的差不多了,雖然很快樂,但我還是想我那個不如他家大的御國府。所以,我吵著要回家。

「單璣,可以回家了嗎?我要回家。」看他在批閱公文,我就在他的書房裡團團轉,一下翻翻他的公文,一下磨磨墨……總之就是不安分就對了。

他倒也淡定,看了我瞎玩一陣子也不生氣,就批他的公文,到了一個段落,才停下來看我。「妳真想回家?」

當然啊!誰離家幾日能不想家的啊?我還想芹兒、淨兒還有我家的白鳶呢!「想,想的不得了!快帶我回家吧,拜託你了~」

他放下硃砂筆,站起身,牽起我的手,表情很無奈。「受不了妳,才過了幾日就沒耐性待下去,不喜歡我啊?」

這幾天我們相處的很親密,同吃同住,就像夫妻一樣……唉呦,我怎麼臉又紅了?「沒啊,很喜歡你。只是很想回家,下次再來找你好不好?」

端午過了,氣候炎熱,我有些不習慣大嶽朝的夏天,但這裡是邊關,緯度高,沒京城般熱。

坐上馬車,搖搖晃晃的,靠著他的肩,我想起他的國家。

「你都不用回你的國家嗎?你是皇帝耶。」他都放任他的國家人民還有政務嗎?

他握著我的手,閉目養神著。「要啊,等送妳回去之後,我沒事做了就要回國去,妳會想我嗎?」

「會啊,怎麼能不想你?我下次繡一只荷包給你好不好?」我現在啊,心已經是他的了,雖然對東宮很抱歉,但我是愛這個男人的。

我很容易對一個男人死心塌地,這是壞毛病,但是我相信這次選擇單璣不會錯,他對我很好。

「好,不管妳送什麼給我我都會好好放在身邊,因為這是妳的心意。」他雖然沒睜開眼,但他嘴角微微上揚,讓我知道他也是喜歡我的。

對了!皇帝不都會有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嗎?他有沒有?「單璣,你有沒有……那個啊?」

「哪個?」他睜開眼看我,笑得很賊很過分,明明也知道我想問這個問題很久了,但他就是……唉!討厭啦!

「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啦!」我羞著臉講出來,我也不知道我為何會害羞,興許是因為吃醋吧?

「妳希望我有嗎?」他用一種如水的眼神看我,似是期盼我說出那個答案。

女人都是善妒的,誰希望自己的愛人與其他人共享?都嘛想要獨佔,就像守衛著自己的地盤一樣,自己的就是自己的,不許他人搶。「當然不想,我善妒的呢!你敢的話,我就不理你了。」

握住我的手加了幾分力道,他好像很開心一樣。「不會的,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有,我的身邊,只有妳才合適。」

怎麼不知道他這麼會說甜言蜜語?雖然很甜很濃,但我也不討厭,反而有點喜歡。「我知道了,我也愛你。」

忽然,他的手不安分的來到下巴處,輕輕抬起,他的眼神狂熱的注視著我,第一次接觸到這種眼神,有些不知所措,但我知道他想幹嘛。

閉上眼睛,等待他的降臨,許久,只來了一陣薄荷味的清風,其他什麼都沒有。

我怒了,他戲弄我嗎?睜開眼,看見他憋笑的臉。「你不是要……」

「喔,我剛剛是看見妳睫毛上沾了灰塵,想替妳吹掉。怎麼?幻想到哪方面去了?」他一臉好笑的看我,彷彿我多變態一樣,一直想歪,是他先讓我有這種念頭的耶!

我撇頭不理他,但他又扣住我的下巴,我正想唸他別鬧了,卻得到一個真實的吻。

他嘴裡淡淡的薄荷香藉由脣齒交纏而傳來,溫軟的舌交纏著我的,不像想像中那想噁心,反而多了一種曖昧。

他的脣齒滑過我的脣,每一步都憐惜得不敢張狂,直到肺部空氣一點一點被抽乾,他才捨不得的放開我,讓我呼吸新鮮空氣。

這場曖昧遊戲也太持久了吧?我以後可能要練練看憋氣這門功夫。我呼吸著空氣,邊想。

「如何?應該不錯吧?想再來一次嗎?」他把頭靠在我的肩上,手卻不安分的在腰處游移,弄得我有點發癢。

他是要宣示什麼?他很行嗎?「你慾求不滿?一次就夠了,是想把我弄到窒息而死嗎?」

他笑了起來,牢牢的把我緊抱。

「這還只是小菜,妳住進我的後宮,嗯哼……夜夜有妳累的了。」他笑得曖昧且別有用意……


馬車慢慢停在御國府前,他抱我下車,東宮正好從大門出來,看見了我和單璣。

「參見大王。」他向單璣行禮,眼神不太對,該不會是吃醋了吧?

「免禮,靈兒這位是……」他的眼神也怪怪的,也是吃醋嗎?

我連忙站中間當和事老,待會打起來可難看了。「這位是我府裡的東宮舒舒,呃嗯……前陣子才來,個性挺好的……呵呵……」

兩個大男人還是互相看著,似乎要摩擦出什麼來了,再這樣下去可不得了,我連忙催單璣。「單璣,你先回去吧,要回去霸月也挺累的。」

他又看了東宮一會才看向我,眼裡柔情蜜意。「嗯,會想妳的,再見。」

他捧起我的臉,毫不介意東宮在場,當場吻了我的脣,雖然不若在馬車上的舌吻,但也糾纏了一番才放我。

我朝馬車揮揮手,轉身看東宮……這可不得了!臉色超難看的,這是什麼臉啊。

「東宮……」我上前挽他的手臂想安撫他,但才剛搭上,卻被他撥下。

他不理我逕自往前走進大門,我想追上去,但又打消念頭,因為他一定在氣頭上,說了再多也沒用……

我抱頭懊悔的想撞牆,芹兒正巧從偏門那兒看見我。

「夫人?您幾時回來的?怎不告知奴婢一聲,好替您接風洗塵啊。」她笑吟吟的,與我這時的愁容正成對比。

我還有心情吃接風宴嗎?現在身邊的兩個男人都難搞,一個傲嬌、一個霸道,各有性格和優點,但共通點為何是難搞呢……「不要緊,告知廚房隨便弄點東西給我。」

芹兒點點頭,往廚房去了,我現在根本不知道該回房好還是去其他地方散心,心好雜亂,找不到方向。

最後是踱到了縹竹的晚竹軒,他那兒清幽。

竹風習習,他的屋子裡焚著朱鸞香,他正睡著,看見我來便要起身,我輕輕搖頭,我又不是來幹嘛的。

他的身子猶弱,大概是上次落下了病根,傷是好全了,但身體一吹風就風寒,十足病美男一個。

沉默了好久,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靜靜的坐在他的床邊,沒人說話,寂靜的宛如真空世界。

「夫人有心事?」他打破了沉默,率先發出問題,我看他,他琥珀眸子在暗處閃爍,很精明。

「不知當講不當講。」這件事情大概也只有我做得了主,要下嫁單璣或者迎娶東宮,全看我的決定,但是……一向公正的天平偏了,搖搖晃晃不知道偏向誰,做不出最兩全其美的決定。

「夫人說,縹某聽。」他一樣溫潤的緊,善解人意,若不是已有東宮和單璣,我最想迎娶的是他,人多好啊。
我大概的說了一遍,他果真靜靜的聽,一點抱怨的眼神都沒有,始終帶著溫潤的垂眸表情,看不清他眸裡的琥珀。

「此事難解,東宮公子和大王都是心傲之人,夫人皆是其所愛,自然龍爭虎鬥,不到手絕不罷休,但最終的結果也只是兩敗俱傷……這只是縹某的猜測,其餘得看夫人和兩位的造化。」他像個廟裡師父的一席話,聽了是聽了,但我還是不怎麼懂。

他還是微笑,看著我,不再多說一個字。

他已經盡他所能幫了我,我也不便再打擾他歇息,替他掖好被角,輕輕帶上門,走出了清幽如廟的晚竹軒。

遇上他倆真是命中註定?遇見如此糾葛之情也是命中安排,還是冥冥中自有定數?猜不透啊,情字自古來便難解……

我真的不懂……


回到寢房,看見角落裡的繡架,心念一動,取出久藏針線,想給單璣繡個荷包。

在布籃裡挑揀了許久,挑中一塊明黃色的綢布以代表他是九五之尊,色線備齊了,就想不到做些什麼。

想來想去還是決定繡個戲水鴛鴦,雖然有點矯情,但也代表我對他的感情。

拈了線穿針,芹兒正好進門,手上捧了托盤。

「給您端來東阿阿膠燉的燕窩,廚子特別做的。夫人?您在刺繡?」芹兒彷彿哥倫布發現新大陸般稀奇的湊近我身邊,看著我穿針引線、來來回回。

「這麼稀奇啊?妳當妳主子不會女紅?太瞧不起人了吧?」我鬧她,我在御國府是沒刺過繡的,宮裡的話倒是不少,服侍我的宮女人人有一件,五個皇兄也不例外,荷包香囊不少的。

「沒啊!是您不曾當奴婢的面繡過,所以不知嘛!您繡的可是一對鴛鴦?」她平常有些傻大姐個性,這時眼可尖了,一看就知道我繡鴛鴦。

我笑而不答,她小女孩兒個性發作了,吵著膩著鬧著就是要知道我把它送給誰,我無奈,給了點提示。「不是大嶽朝人、不是妳所熟識之人。」

「是今日在門口與夫人道別的公子嗎?」她今日怎反常?特聰明,馬上就猜到是單璣。

我不語,她看我神色有些不對,也沒多說。「夫人放心,芹兒守口如瓶,不說的。」

不愧是我忠心的好芹兒,不說就是不說,挺我這個有苦難言的主子,按她一個讚!

「那夫人好好把燕窩吃了,待會好上晚膳,今日廚子煮得特別豐盛。」她笑著拍拍我的手,再三囑咐我之後退出我寢房。

我乖乖把東阿阿膠的燕窩吃下肚,這阿膠氣味我雖不怎麼喜歡,但聽芹兒說這阿膠溫潤味平,適合進補。可是我對阿膠的印象是國樂梆笛和曲笛的笛膜都用阿膠去貼的,學了國樂那麼久我都不知道它是中藥耶!

但擺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我的鴛鴦荷包。

費了一點時間繡好一隻公鴛鴦,眼睛有些累了,暫時先擱下,揉揉眼睛,卻看見窗外東宮朝我寢房走來。

他又穿回碎花樣式的艷麗衣袍,手臂上還挽了一條披帛,就像他在魅月樓的裝扮……

「夫人,您真的打算進大王的後宮嗎?」他一來就跟我說這句,狐狸眼不再是媚態,而是憤怒。

我看著他,不知道該說什麼,現在的他不可同日而語,已不再是魅月花魁,而是一間酒樓老闆了,氣勢不同。

「你說呢?舒舒,你眼見到的是什麼?你又認為我會做什麼?」我看似冷靜的跟他談論,其實是緊張的跟他打迷糊戰,他的眼利,一下就看穿我的表情情變化代表什麼,我至少戴副面具,讓他看不透。

他的臉色微變,視線掃到桌上那半完成的荷包,目光鎖在鴛鴦上,又轉回到我身上。

「我看到,當初約定了要娶我的女人在我面前,與另外一個男人親熱,現在又為他繡鴛鴦!」他的語調激昂,不再是陰柔的,手一伸抓起荷包,唰的一聲,明黃色的布料片片墬落,鴛鴦粉身碎骨。

我站起,與他平視,少見的,我對他感到憤怒。「東宮舒舒!你現在的行為是做什麼?當初的約定沒做到是我不對,但我要愛誰是我的自由,你沒資格限制我!」

清楚的看見,他的眼裡充滿火紅和絕望,他撲倒我,不曾束縛過我的雙手卻箝制了我的行動,他壓在我身上,艷麗衣袍和烏髮落在身邊,他的眼裡倒映著同樣憤怒的我,他俯下身,脣觸到我……

不同於他的個性,這個吻如同狂風暴雨般強烈,沒有一點溫柔纏綿,只是肆意掠奪。他強勢的用舌撬開我的牙關,強迫我的舌與他共舞,他眼裡的絕望很深,同時兼具著無可理喻的狂亂,忽然有點心痛,但這時似乎不應該……

他用力嚙啃著我的脣,彷彿要把我拆吃入腹,再也受不了的我,在無可奈何的狀況,咬了他的脣。

濃重的血腥滲入嘴裡,但他像是沒感覺到般繼續掠奪,第一次嘗到別人血的滋味,很腥很鹹。無動於衷的他又虐待了我幾分鐘,才將他的脣移開,注視著我。

他豔紅的脣染上了更豔的朱紅,血絲沿著嘴角淌流,在白玉的嘴角流下可怖的痕跡,我愣住了,沒想到出那麼多血。

他羽扇般的黑睫搧動幾下,晶瑩的淚落在我的臉上,很冰很涼、像是沒有溫度的心……

這是懊悔還是不甘?或是他委屈的淚?我不懂,該哭的不是他,是我才對。「哭什麼?」

「沒想到,妳連對我的吻都無法自然接受……」這句話很輕,氣音說出的,卻如同重石般撞擊我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

他鬆開箝制,艷麗衣袍翻飛,他不著痕跡的離去,空氣中,足以證明他來過的證據,是那若有似無的甜香……


他離去之後,我沒用晚膳便睡下了。

雖然漱過口擦過脣,但那血腥的味道似乎還在唇上繚繞不去,說是睡下了,但根本是失眠。

怎麼睡得著呢?

窗外傳來白鳶訓練過的啼叫,是悅耳,但怎地今夜就多了一股哀傷?不明白,但也不想明白。

老天讓我延續生命活在這大嶽朝,到底是要我來贖罪還是憐憫我英年早逝?這個界線越來越模糊,快分不清楚了。

這是緣還是劫?

翻來覆去的無法睡下,夜半了,街上聽得見報更的鑼聲,有些感嘆,又失眠了……

翻被坐起,赤足踩在大理石地板,刺骨的冰涼,讓腦袋徹底清醒了。

來到門外廊上,欄杆結著一顆顆露珠,晶瑩可愛,逗弄了好一會,發覺空虛。

意外的想跳舞,我試著轉了一圈,挺適合跳舞的。

於是,夜半裡,白衣的姑娘在走廊跳著舞,長袖翻飛,一點也不怕跌倒。

舞了一陣,沒人喝采也無趣,溜回房間,又躲回被窩裡繼續失眠……

瞪著眼看天花板,數著有幾個方塊兒,數啊數,很有耐性的數完一整片,無聊的舉動卻盼來了朝陽。

聽見府裡的奴婢家僕們起床幹活的聲音,都很有朝氣,笑鬧聲傳進耳裡,還蠻開心的。

寢房的門開了,八成是芹兒來叫我起床,我慢慢坐起,果真看見芹兒捧著盥洗盆來。

放好盆子,她看見地上散落的明黃碎布,有些心疼。「東宮主子的傑作?好好鴛鴦給毀了。」

「大概是氣過了頭,力道挺大的,唰的就碎了。」我讓她收拾起那些碎布,自己起身盥洗。

芹兒把它放在錦盒裡,看我清好臉,又給我拿來青鹽刷牙。「沒法兒啊!東宮主子屬意您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看見您和霸月王親密自然不是滋味,您還無動於衷,生氣是理所當然。」

可好!這下大家都站東宮那邊,說的我好像負心人一樣。「重點是,他應該早知道我是什麼身分、會有多少夫郎,如果不知道,他不會進我御國府。」

「這奴婢就不知道了,您招來一個妒夫嘛。不說了,奴婢去給您端早膳,稍等。」她又走出門外去,留我一個人在房裡沉思。

起身換了套衣裳,夏天快過完了,但還是熱得很,便穿了套薄涼的衣袍。

「夫人,早膳給您端來了,趁熱吃了吧。」芹兒手腳俐落,我才剛換好衣服就端來了。

喝了一口粥,味道和之前的不太一樣,換廚子了嗎?「這粥味道不一樣,廚房換廚子了?」

「回夫人,前日廚房的劉姨說身體不好告老返鄉養病去了,一時半刻找不到廚子,有個年輕人來應徵,奴婢看他還不錯,就請他留下來擔任新廚子,怎樣?菜不合夫人胃口?」芹兒是御國府頭等大丫鬟,府裡的事有一半兒她管的。

其實也不能說是不合胃口,應該說是意外的好吃才對。「沒,挺好的。他才剛來沒多久吧?往後薪水多給他幾串銅錢。」

「是,奴婢知道,夫人慢用。」她乖乖退出寢房。

掃了眼其他的幾樣小菜,都很美味,手藝不輸給前任御膳房主事的劉姨,少見的人才啊。

我對吃這種東西不會太計較,但我味覺挺好的,好吃不好吃我分辨的出來,還有每個人煮的東西因為手法不一樣,就算是同一種東西,也能快速分辨出其差異性何在。

快秋天了,縹竹也差不多要進京應考了吧?府裡又要少個人了……


近日來,縹竹都在做最後的衝刺。

抱著不好的身子看四書五經、詩詞歌賦,還要抽空練習吟詩作對、琴棋書畫,因為大嶽朝的科舉不是只考術科而已。

大嶽朝不知哪任皇帝很變態,說只考術科太無聊,應該加考些才藝,不然書生只會讀書顯得太呆板無趣,多些才藝也可以顯得自己風流倜儻、文采過人。

導致現在縹竹得樣樣皆練、樣樣皆通,整天忙個暈頭轉向、分不清東西南北。

像現在,已接近午膳時間,還聽得見他琅琅讀書聲,其努力不懈精神,可敬可佩。

選了些菜,我打算去慰勞他的努力,今天一早他就開始背誦四書五經、詩詞歌賦,下午得練琴棋書畫、吟詩作對,這樣虛弱的身子,怎行?

「縹竹,我給你送膳來了,可以進去嗎?」他像是沒聽見一樣,讀書聲又傳來。

這也認真過頭了吧?這還考不到前三我也沒輒了,掀開門口的珠簾,我踏進晚竹軒,果真看他站著背誦詩句。

「夫人來了?」他放下緊握的四書五經,來到我面前。

第一次看他直挺挺的站在我面前,之前他一直都是以坐姿或臥姿與我相見,此刻看他站得直挺,宛如修竹般,比我高上一個頭,也有一七五(公分)吧?

「看你認真,怕你午膳忘記吃,你身子還弱,別顧此失彼。」我把午膳往桌上一擺,招呼他坐下,隨即為他佈筷。

他的頭髮極長,可委地,烏溜溜的像絲綢般,不若之前病時的乾枯。「夫人細心,還想到縹某。」

「那是當然,這樣一位有大好前途的公子,誰敢怠慢?用吧。」我把碗推給他,順便泡個茶。

他慢慢用起午膳,吃相高尚優雅,一點也沒急躁的樣子,與一般男子來說,實屬可貴。

茶葉是我最愛的金萱,茶壺也是我從琖皇兄那兒要來的上好紫砂壺,他養了多年,我滿十五及笄時跟他要的,他才答應送我,難得呢。

「夫人喜愛金萱?」他忽然停下用餐動作,凝視著我沖茶。

「的確,金萱的氣味芳醇、色澤美好,不只我喜愛,家兄也一樣。」我繼續沖著茶,芳香的氣息竄入鼻間,多麼令人神魂顛倒的香氣。

他還是盯著我看,我倒了杯茶給他,催促著。「別光顧著看我,飯趕緊吃,菜都快涼了。」

他這才又吞了一口飯,放下飯碗。「不行,縹某實在吃不下,有違夫人好意。」

看了看碗裡的飯,未免太誇張了吧?減肥也不是這種減法啊!一碗飯才動了幾口,不到半碗便說吃不下,難怪這樣清瘦。「你是小雞啄米嗎?才用了這麼點點,你是想在科舉應考時後昏倒嗎?」

他為難的看著飯,似是在道歉一樣。「實在吃不下啊……」

「你再不吃,我就要親自餵食囉。」這是最後的殺手?,他再不妥協我也只能真的照做了。

但他卻露出了俏皮的笑容,一反他個性的樣子。「好啊,夫人餵。」

看他這樣,我也認命捧起飯碗,一口一口餵他吃下漸涼的飯菜,餵著餵著,卻想起東宮,我那時也是這樣餵的……

搖頭甩開這念頭,現在不可以去想他。

果然還是我親自動手效果好,不到一刻鐘,四菜一湯全吃完了,但他看起來有些撐。

重新泡了一杯金萱給他,讓他好解油膩。

「夫人知道嗎?我的家鄉可是有著一整片金萱的茶香喔。」他啜了一口茶,抬眼看向我,眼裡的琥珀色眸子就像金萱的色澤一樣,很漂亮。

啊!對了,我怎忘記滎州是金萱的故鄉?那麼他是聞茶香長大的囉?「真好,我也想親自聞聞金萱的香氣,一定很舒服。」

「若夫人願意,縹某可在應考放榜之後帶夫人同遊。」他悠閒的喝著茶,完全沉入一種老神在在的沉穩。

他人真好,非但陪毫無棋藝可言的我下圍棋,還這麼體貼要帶我去玩,哪裡找得到這種好人啊,感動中。「等你考完再說吧,希望你能順利上榜,我會為你祝禱。」

他笑了,琥珀色的眸子漂亮的令人嘆息,像金萱一樣……


等啊盼啊,初秋舉行的國試來到,我親自送縹竹上馬車,並殷殷囑咐隨行的小廝,要好好照顧他。

「雖然京城近,但也要好好照顧身子,入秋了風大,沒事不要亂跑去吹到風,會風寒……」看到他白皙的臉,隱隱可見青色血脈,就覺得他過分虛弱,甚至不想讓他去應考。

「唉呀,夫人當縹某幾歲?夫人方才說的這些,縹某都會做到,請夫人勿過度擔憂。」他笑著上馬車,蒼白的臉帶了點血色,微微的暖色。

見他要走,我忽然想起,從荷包裡掏出一串東西,給他。「拿著。這是我給你縫的,帶在身上好,收著。」

他伸手接過,那是個小香囊,背面寫了他名字,裡面填塞著令人舒適的薰香香料,對他的身體好。

「多謝夫人,那麼……縹某走了,慎勿掛念。」他縮回馬車,掀了窗廉和我揮手,我在大門前目送他,直到馬車的影子像米粒般小才進門。

「夫人對縹公子可真好,給他親手縫了香囊。」芹兒吃吃笑著,有些小女兒的嬌態。

我輕敲她的頭,真是……給我寵壞了,這麼愛胡說。「妳再說,再說就給妳挑個人嫁了,看妳還說不說。」

「不要嘛!不要嘛!芹兒要跟夫人一起,要服侍夫人一輩子呢。」她又耍賴,都十七八的姑娘了,這麼不害臊。

芹兒怕嫁人也有原因的,她娘遇人不淑,跟了個地痞,每天就知曉喝酒鬧事上青樓,一點正經事兒都不幹,酒醉了回家就是打她和她娘,她娘是個弱女子,保護不了芹兒,就把她賣給了正巧來街上買奴婢的水雲,這才來御國府做事。

童年的陰霾嘛,不想嫁人、會怕嫁人也是情有可原,但總不能小姑獨處到終老啊,何況芹兒還貌美著呢,多少男人想追?我看半個京城差不多。

「隨妳,我也不趕妳走,想走就走,想留就留。」這一向是我的做事風格,沒興趣在我手底下做事,那請你滾開,我能找的人多得是;要嘛喜歡就留,留了就給我好好幹活,別偷太多懶,我還能睜隻眼閉隻眼,當作沒看見。

「夫人最好了,芹兒好愛夫人。」她抱著我的手臂磨蹭,我無奈笑笑,這丫頭不像個丫鬟,肆無忌憚的巴在我身上蹭,倒像個妹妹。

「這話留著給別人聽吧,夫人我無福消受。」眼角餘光看見廚房出來個人,下意識往他那兒一看,但只看見他的背影而已,臉根本沒瞧見。

「那是誰?剛從廚房出來那個,沒見過呢。」我問芹兒,廚房裡的家僕,有幾個都是我認識的,唯有方才那個,連一面都不曾見過。

她瞧了眼那人離去的方向,笑了笑。「喔,您說那個啊,他是新進的廚子,跟您說過的。」

廚子?可我怎看都不覺他是個廚藝很好的人,倒像個……護院的。「叫什麼名字?什麼出身?之前是做什麼的?這些妳都問過了嗎?」

芹兒搔搔頭,小臉上疑雲滿佈。「他不告訴我名字,只說了跟過『三尺爺』學廚藝,出身什麼的都沒說。」

「三尺爺」?他可是全國有名的神廚,名聲大到三歲小兒都知道,吃過他煮的菜必定垂涎三尺而綿延不絕,正因為應驗了這句成語,大家才喚他「三尺爺」,並非他身高的關係。

只是……這「三尺爺」從不收弟子、也不外傳手藝,而那人又神神秘祕的不肯說出真實身分,到底是誰?有什麼企圖?為何而來御國府?這……全都不知從何而解。

「那他同家僕一般住御國府嗎?」

芹兒搖搖頭,扶我進了大廳。「他不住御國府,住在離府幾尺的小屋子,一個人生活,房子灰灰舊舊的。」

一個人住?像個挺正常的男人,但怎還沒娶妻生子?「他這人還有什麼特別之處嗎?」

「倒也還好,只是他習慣戴著面具做菜,也有點小脾氣,每次做好菜一定要親嚐一遍才讓人拿走,每做一道菜也會將手洗過一次,但他的菜真的好吃到叫人差點把舌頭給吃了。」芹兒說著,露出了垂涎的表情。

面具?潔癖?這個男人還真是謎樣啊,有點摸不透的感覺。「他通常什麼時候上工、什麼時候回家?妳一個月給他多少?」

「嗯,這個嘛,他幾乎都在清晨時買好食材,把菜單交給帳房請款,然後在廚房裡做一上午的菜,把您和東宮主子的份做好了,還順便替奴僕們都做了,差不多過了宵夜時間才回去,但也會替奴僕們留些點心解饞,所以個性差是差,但人緣還是不錯的。

「至於薪水的話,我一個月原本是給他一錦袋的碎銀,上次夫人說有賞,就另外加了三串銅錢,這樣有很多嗎?」芹兒歪頭,她是頭等大丫鬟,薪水是兩丸銀元寶起跳,她服侍的越久越周到,薪水就越多,現在應該是累積到一個月三丸元寶加一袋碎銀了吧?這樣的錢對她來說實在不能說多。

「作息挺正常,那他剛剛出去做什麼?現在還沒過午膳時間。」我看著他剛剛走出去的偏門,有些好奇。

「八成是辛香料或佐料用完了,他是出門去買的。他還有個怪癖,就是買東西不讓人跟,東西堅持親自買,這點也頗奇怪。」芹兒順便給我倒了杯茶,不是金萱。

「這樣啊,那妳告訴他,今天宵夜時間親自端宵夜來我書房,我要見他。」雖然有些不滿意金萱之外的茶,但口裡渴,就將就將就吧。

「還有,為什麼這茶不是金萱?我說過我不喜歡金萱以外的茶。」我看著杯裡咖啡色澤的茶,雖然同樣有芬芳,但是這茶就是不討我的喜歡。

「奴婢沒辦法,現在府裡的庫存就只剩您那兒的一小撮了,而您今年很恐怖,喝掉了好幾斤,京城供不應求,全沒了,現在只能以普洱充充數。如現下要喝,依奴婢來看得到縹公子的家鄉滎州去買,不然就乖乖等到明年春天吧,夫人。」芹兒也一臉無奈。

等到明年春天?這可要我的命啦!一天不喝金萱全身發癢,那幾個月不喝可不是穩掛了嗎?我不要,唯獨這件事我絕不讓步,求也要求珣皇兄給我買金萱。

「那我現在只喝水。」我看向芹兒,一臉倔的。

「是,奴婢遵命,現在就給您倒水來。」芹兒捧著茶壺入茶水間去了。
風雨如晦,雞鳴不已,既見君子,云胡不喜?

佳客前來即是緣,緣起緣落端看君
*雨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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