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井樹-有個女孩叫Feeling《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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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井樹-有個女孩叫Feeling《三》

文章尾巴甩甩~* » 2009-03-30, 02:15

下課了,是第二節下課。她打了半節課的睏,在老師說了句:「好了,同學們,今天就上到這裡啦!」這句話之後,她很自然的清醒,收了收手邊的課本。補習班的三民主義老師是屬於漫畫型的。他操著外省口音,有白色鬢毛,右邊臉頰後方有顆長壽痣,痣毛大概有五公分長。我們都叫他「包青天」。
他總會嫌補習班的教室太大,冷氣吹不到前面的講台,所以他自己帶電風扇,把電風扇擺在講台上。每次他在黑板上寫完字,回到講台時,他的痣毛隨風擺蕩,再加上那顆痣的尺寸不小,遠遠看來,總會覺得那像是一條小蛇,不時吐出牠的舌頭。他常在上課的時候忘我,情緒激動,像是在京劇裡張飛嚷著要單槍匹馬到東吳周瑜那兒營救劉備時的慷慨激昂。
記得那時看到這一段戲,我有點霧煞煞,畢竟京劇裡的對白要聽得懂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背轉身來自參詳,咱大哥若在那東吳喪,周郎啊!莫抵兒難逃俺老張之丈八鎗。」這一段唱的用力,唱完後會發現演扮張飛的人臉上的戲妝會透出激烈的紅。包青天偶爾也會來這麼一段:「鑒古書來自凝望,吾主義若讓那匪類亡,鄧共啊!莫抵兒難逃革命軍之正氣長。」看來,我看到的那一段正好他也看過。
激烈過後,通常他會語重心長的對我們說:「你們啊!清清萬萬不要認為廢了三民主義這門課是件好事兒,這書兒裡一條條載著中華民國的根子兒啊!虧現在的教育部長還是個念過書的小頭兒,竟沒半滴兒遠見地,死了那些先烈的心啊!」白癡都知道他是國民黨的。
我聽了是沒什麼感覺,因為那年是最後一年考三民主義,有沒有廢對我來說都沒差。我擔心的倒是包青天的正氣,會讓他在上課時血壓升高,心臟衰竭,因為很多人都跟他說:「廢得好,廢得妙。」,還嘎嘎叫給他聽。
對了,附註一下,清清萬萬=千千萬萬。
抱歉,我忘了我在說故事。
下課了,是第二節下課。她醒得很自然,剛剛前面已經說過了。我跟子雲收好了書,背上書包,慢條斯理的走到電梯前面。這時候電梯很會唱歌,因為常常超載。 我常在想,如果電梯警告超載的聲音不是「ㄉㄟ ㄉㄟ」叫,而是一句驚天動地的「最後進來的那隻豬給我滾出去!」,那麼,最後進來的那個人可能也不會走出去,因為他打死待在電梯裡也是豬,走出電梯也是豬。可是,出產這座電梯的公司可能會被告到死。她穿過那群等電梯的人山人海,然後走下樓梯。我們的補習班在九樓,老舊建築裡的樓梯總是昏暗的。
樓梯間迴盪著腳步聲,有的人穿著高跟鞋,聲音聽來很刺耳,好像她很趕,趕著接下一個Case一樣,有的人穿布鞋,鞋底打死不離開地面,拖地的聲音像是他再過五秒鐘就會暴斃一樣。一出樓梯間,黑輪攤的香味撲鼻,因為我的土司被子雲吃光了,所以我用眼睛吃了 一份鴨血外加一組大腸夾香腸。她走向那台黑色豪美,打開置物箱,把她的包包放進去,然後從口袋裡拿出口罩。那個口罩是寶藍色的,左下角繡了一排英文字。﹝去!我在湖邊等你。﹞
子雲推了我一下,從書包裡拿出一條「Kinder bueno」巧克力。
「給我吃的?」
﹝想的美。﹞
他走向他停車的地方,揮了揮手。

「咦?這麼巧?我的車停在妳旁邊。」我開始裝傻,這戲還不算難演。
『啊!嗨!是啊,真巧。』她戴上口罩,眼睛在笑。
「明天,妳也會來嗎?」
『不會,我明天的課在安正上。』安正是我們補習班另一棟有教室的地方。
「我明天也在安正。」
『真的?那,明天你請吃飯嗎?』
「好啊!沒問題。」
『開玩笑的,我其實都回家吃飽了才來上課。』
「喔?那改天給個機會讓我請請妳。」
『再說囉!』
她向我揮了揮手,拉著機車把手。我幫她把車子牽出那狹小的車位,並且發動。『謝謝,我走了,拜囉。』
「好,拜拜。」

她的豪美不太好,也不太美,她騎走的那一剎那間,我看不見她,只看見一陣濃濃的白煙。她的離開,雖然緩慢,但像是忍者一樣,躲進一陣煙霧中,待煙霧消散後,已經不見人影。
我騎上我的白色 Jog 90,到子雲跟我說的湖邊。我們每天下課,都會到湖邊的小貨卡旁吃黑輪。湖邊不是店名,也不是地名。它很簡單的就是湖邊,在高雄澄清湖的湖邊。第一次看見她在我眼前離開,我有點難過。總覺得她的離開一點負擔都沒有,而我卻已經在等待下一次的見面。她離開時,口罩後面是什麼表情?是不是跟她的眼睛一樣,笑笑的,白色嫣潔的美麗。寶藍色口罩配上她潔細的膚色,讓我覺得她像鑽石一樣亮晶晶。
左下角那排亮紅色的英文字,繡的是書寫體的:「Feeling」

* 她的離開一點負擔都沒有,而我卻已經在等待下一次的見面。*



子雲吃東西的速度不快不慢,跟男孩子比他是屬於慢條斯理型的,跟女孩子比他也沒快多少。
有時候問他為什麼吃東西這麼慢,他總會無心理會般的瞄你一眼,然後答案總讓你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花花綠綠的食物吃下去總會褐褐黃黃的出來,為什麼不多享受一點過程呢?﹞
﹝吃慢不一定有氣質,但吃快一定沒氣質。﹞
﹝報告趕的要死,時間少的要死,教授又打不死,吃飯幹嘛急著噎死?﹞
身為他最要好的朋友的我,其實是不應該把他沒氣質的那一面抖出來的。
記得有一次跟他一起吃飯的時候,是兩三年前的一個中午。那次立群,俞仲,石和,凱聲,泓儒,還有子雲跟我一票人一塊兒到了六龜甲仙去玩。我們騎車騎的很累,想找間有冷氣的山產店吃飯,當時觀光業並沒有蕭條到現在這樣的程度,經濟不景氣的現象也只在蘊釀期,李登輝也還穩坐總統王位,所以那天觀光客很多,還不時看見一票遊覽車隊。
山產店的生意很好,家家爆滿,我們沒搶著位置,坐在店門口旁邊,只能仰賴著自動門打開時冷氣從裡面竄出的那三秒鐘的清涼。子雲,處女座,你們也知道,潔癖慣了,不喜歡流汗也就算了,最痛恨在不運動時還流一身汗。自然,我們可憐他,讓他坐在靠近自動門的位置。他不時揮手讓自動門開啟,享受那短暫的清涼。吃飯前我還告誡他,除了他之外,其他人都是搶飯高手,如果他不吃快點,山上可是沒有7-11可以買泡麵的。
過了一陣子,開始上菜,是子雲惡夢的開始。
上了什麼菜我倒是忘光了,只依稀記得一盤高山白菜他只吃了一口,一份○X肉他只搶著了半塊,一尾大魚他只能用湯拌飯。最有印象的是那碗吻仔魚勾芡,他竟然記得他只吃到兩隻吻仔魚。
後來,我們把湯留給他喝,想必那天他是灌湯灌到飽的。身為他最要好的朋友的我,其實是不應該把他的糗事給抖出來的。不過那次之後,他都會盡量避免跟我們一起吃飯,畢竟他家只有他這麼一個兒子,我們也不忍心餓死這個沒有任何兄弟姐妹的傢伙。到湖邊時,他已經開始吃起黑輪了。我把車停好,叫了份大腸加香腸。

﹝怎樣?順利嗎?﹞他依然慢條斯理的吃著他的黑輪。
「還好,明天,她在安正上課。」
﹝啊哈!天不從人願,明天我們在本部。﹞
「可是,我跟她說我也在安正。」
﹝啊哈!你根本找死。﹞
「大不了上完課衝到安正等她。」
﹝啊哈!那你車停哪?不是該停她旁邊嗎?﹞
「沒錯!」
﹝啊哈!王老先生開Taxi,咿呀咿呀唷!﹞
「不,你唱錯了。」子雲拿起第二根黑輪,才開口要咬下去,就恍然大悟般的瞪大眼睛看我。
﹝王老先生姓王,不姓吳喔....﹞他咬下黑輪,用嘴裡剩餘的空間發音。
「啊哈!我不認識王老先生。」
﹝我認識,我幫你找他。﹞
啊哈!王老先生明天要耕地沒空。」
﹝不!不!不!王老先生那塊地賣了,他每天都開Taxi。﹞

那天晚上,我在日記本裡寫下這一段,從遇見她開始,到吃過大腸回到家。我平時是不寫詩的,為了子雲的慷慨就義,我特地寫了兩句意思意思:「友情歷久一樣濃,子雲每拗必成功。」
隔天,學校一下課我就急奔補習班,在安正樓下等她。等她不是為了跟她一起上課,而是要把車停在她旁邊。子雲真的是很夠意思的朋友,那天補習班下課後,子雲載我到安正去,剛到安正樓下剛好沒油,車子的聲音像是突然間停電了的大型發電機。他自己牽著車子到數百公尺外的加油站加油,但那家加油站是中油直營的,晚上九點就關門了。也就是說,他是自己一個人在那樣寂寞的夏夜裡,孤單的把車牽回家的。
他怎麼可憐先擺一邊,現在主角是我。

「嗨!真巧,我又停在妳旁邊。」她從安正的樓梯口走出來,拿出鑰匙,打開她的置物箱。
『咦?不會吧!怎麼這麼巧?』
「呵呵,大概又是巧合吧!」
『那今天你坐在哪啊?我沒有看到你啊!』
「喔!今天改邪歸正坐在前面,我上課可認真了呢!」
『真的嗎?那你課本借我好不好,我第二節課上到睡著了,有些重點沒抄到。』 啊!!毀了,我怎麼可能知道她今天上什麼啊?
「呃…啊…妳…裡沒抄到?」
『五銖錢那裡。』
「呃…五銖錢,我想一下…」
『幹嘛用想的?課本不方便借我嗎?』
「呃…不是…是…課本已經借別人了,就昨天坐我旁邊那個男生。」子雲到現在還不知道這件事,就這樣單純的被蒙在鼓裡六年。
『那,沒有關係,我去跟別人借。』
「不,不用了,我可以告訴妳。」
『告訴我?』
「對,妳拿筆記好:西元前118年,西漢漢武帝元狩五年,罷三銖錢,鑄五銖錢,直到西元7年王莽更改幣制,以錯刀制與五銖錢並行,西元9年,廢五銖錢,那年正好是王莽竄漢,立新朝,直到西元40年,東漢光武帝建武十六年,又復行五銖錢黃巾之亂後,西元190年,董卓遷都長安,那年是漢獻帝初平元年,獻帝遭脅,董卓亂政,壞了五銖錢,更鑄小錢,到了西元221年,魏國廢五銖錢,但在同年又立了五銖錢,後來五銖錢一直演進與改變,直到西元581年,隋王楊稱隋文帝時,是最後使用五銖錢的時代,後來的唐朝高祖李淵就不用五銖錢了。」 她聽完後,嘴巴微開,兩眼呆滯。

我把她搖醒,帶她到附近的肯德基,把這些該記的東西寫下,又把其他沒寫的重點補上。

『你…怎麼這麼…』
「別想太多,我只是比較清楚錢而已,尤其是五銖錢,所以我有個外號就叫五銖錢。」
『為什麼單單只清楚錢?』
「沒什麼為什麼,自古英雄只為錢,打死要錢不要臉。」她咯咯的笑,笑聲像是被強力膠黏合一樣的綿密輕細。
『那麼,五銖錢,其他的問題也可以問你嗎?』
「可以啊,我也不想當五銖錢。」
『為什麼?』
「妳不覺得,五銖錢像垃圾一樣被廢來廢去的嗎?」
『不會呀!這麼厲害的五銖錢,誰敢廢你?』

五銖錢就這樣立了又廢,廢了又立的存活了699年。即使我並不是五銖錢,但真正的五銖錢還是被廢掉了,心頭不免一絲小酸。如果要我選,我想當微積分。她是x常數,而我是次方項,見面是微分,分開是積分。
想見她的時候我把自己微分掉,不能見她的時候我把自己積回來,如果微與積能讓我決定,那是最好不過了。但是,我並不是微積分,我是五銖錢,而且五銖錢被廢掉了,毀在唐高祖手上。又是一陣白煙,她又像個忍者一樣的離開我的視線。我不求我能存活699年,我只希望她不是唐高祖。

* 如果我是次方項,我會天天微分自己,只為了見妳一面。*



「問你們一個有趣的問題。」 說這句話的人,叫方傑。
方傑,是補習班裡的一個數學老師,看起來很年輕,據了解他的年紀僅逾三十,上起課來很率性,他還提供了「方傑獎學金」,給補習班裡考上台大數學系的學生,因為他是台大數學畢業的。其實大家都知道,他的名字打死不可能叫做方傑,因為他任教於某所高中,所以在補習班裡兼課,是必須用假名的。這跟藝人的藝名有異曲同工之妙。他可能姓方,但不可能單名一個傑字。
本來,我對這些事情並沒有特別的研究,只是有一天突然發現,補習班裡所有的老師,他們的名字通通都單姓孤名。除非有一個姓歐陽或張簡什麼的,那他的名字可能會正常點。教國文的老師叫徐翎,英文的老師有兩個,一個叫張卉,一個叫王恆。包青天的名字叫嚴雋,數學老師共有三個人,一個叫方傑,另外兩個分別叫做李昂跟許軍。
我每次上課,總覺得自己身在三國時期,而且都懷疑他們是不是都騎馬來上課? 子雲比較扯,他說他想去教師休息室看看,這些老師們會不會隨身帶著弓箭或是關刀之類的東西。
話題扯遠了,我們回到課堂上。
距離上一次跟她在肯德基分手後,已經有近一個禮拜的時間。有時候她會在第一節上課後才紅著臉進教室,有時候我跟子雲剛到補習班門口,就看見她坐在機車上啃麵包,喝奶茶,有時候我跟子雲遲到,她會把我們沒抄到的重點部份借給我們,順便收個十塊錢。有一次,我在她的三民主義講義上的某一頁裡,看見了三個字。那三個字很惹眼,也很刺眼,在一堆密密麻麻的印刷體當中突出,像數萬個矮人當中站了個巨人般的突出。
她不太跟我說話,也不太跟旁邊的人說話,她上課時不是埋首用功,就是埋首睡覺,通常第一節課過後,就是她睡覺的時間。 我很想問她為什麼這麼累,但是一直沒什麼機會。子雲說沒關係,這只是過渡期,至少她的講義都只借給我,而不是別人。直到,有個男孩子,在一次座位調整中,坐到她的旁邊,我才發現,情勢對我似乎越來越不利。
我有種不祥的預感。
「有一橢圓,長軸是a,短軸是b,求內接最大三角形最大面積是多少?」方傑問,在黑板上寫出這個問題。
這就是我佩服學數理科學的人的地方。他們總會覺得不有趣的問題其實很有趣,不簡單的問題其實很簡單。
就像不漂亮的人他們覺得很漂亮,不好吃的東西其實很好吃。後來想通了之後發現,他們看不見不漂亮的人不漂亮在哪裡,他們吃不出不好吃的東西不好吃在哪裡,原因是因為他們什麼事都需要科學根據。
「她不漂亮?你是根據什麼原理得到這個結果的?」
「這東西不好吃?請你提出證明給我看。」
我不知道別人聽到這有什麼感想,我只覺得這問題是在浪漫生命與時間。
﹝這問題有趣?那李登輝絕對是帥哥。﹞
子雲說,右手托著下巴。
「沒錯!陳文茜絕對是中國小姐。」我說,左手托著腮幫子。
我跟子雲互看了一眼,然後搖頭嘆氣。
周圍的同學笑成一團,引來了班導師。
後果你們都知道,我跟子雲拿著課本,到冷氣機前吹冷氣。
「後面那兩位吹冷氣的同學,你們是怎麼了?」方傑指著我們,笑著說。
全班一百多個學生同時回頭,我跟子雲臉都綠了,像陽光下的芭蕉樹葉。
【老師,他們說,如果你這問題有趣,那李登輝一定是帥哥,陳文茜一定是中國小姐啦!】 說這句話的人是建邦,他就是坐在她旁邊的那傢伙。
建邦很活潑,他活潑到你把他倒吊過來他還是能活潑給你看。
建邦很可愛,他可愛到你不顧他的面子甩他兩下他還是能可愛給你看。
建邦很善良,他善良到你拿掉地上的口香糖給他吃他還是吃下去給你看。
建邦很.......子雲叫我不要說了。
「喔?那你們一定覺得它很無聊,而且簡單的可以囉?」
﹝.....﹞
「.....」
我跟子雲都沒說話,綠臉快變成紫臉了。
「這樣吧!如果你們解得出來,我可以答應你們任何一件可能的事。」
方傑雙手叉腰,一付胸有成竹的樣子。
﹝任何一件?﹞
子雲說,懷疑著方傑所說的話。
「沒錯!任何一件可能的事,也就是可能發生,可能完成的事。」
﹝標準在哪?﹞
「除了摘星星,爬月亮,上太空,兩百萬,吃大便,裸奔等這些事之外,其他都屬可能的事。」
子雲把書遞給我,往黑板走去。
走之前還對我說:﹝看著吧!﹞,他的眼睛在發亮。
﹝獻醜了。﹞
子雲轉頭對全班同學說。
﹝首先,我們假設橢圓長軸為 a,短軸為 b,其面積為單位圓之 ab 倍,又單位圓內接三角形最大面積為正三角形的時候,面積為 3/4(3)^(1/2),利用線性變換把 這個三角形映到橢圓內即為所求,所以所求為3- √3 *ab﹞4
子雲放下粉筆,向方傑點了點頭,回到冷氣機前。
「那位同學,你叫什麼名字?」方傑問,笑著說。
﹝吳子雲。口天吳,孔子的子,白雲的雲。﹞
「好名字。將來想念哪一所學校?哪一科系?」
﹝我媽最不想讓我念的學校,最討厭的科系。﹞
「喔?是台大數學系嗎?」這番話引來一陣哄堂大笑,方傑也笑開了嘴。
他請我們回到座位上,待我們坐到位置上時,她回頭對我們笑了一下。
「那,我再給你一個問題,如果你還能解出來,再奉送兩件可能的事。」方傑語中帶著力道,有轟隆的感覺。
﹝如果解不出來呢?﹞
「如果解不出來,我就收回前一件可能的事。」他在黑板上寫了個題目,放下粉筆,示意子雲上台。
他的題目是:「設 0 <θ< (π/2)試求函數 F(θ)=(2/sinθ)+(3/cosθ) 的最小值。請用不等式方式來求解。」
就在子雲猶豫著要不要上台的時候,建邦走下座位,往台上走去。
【老師,這一題,請讓我來。】
我的不祥預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的。
因為當建邦走下座位的時候,她開始看著他,從他開始解題到回到座位上,她的眼睛,就沒有離開過他。

* 情敵就是這樣出現的,他總是想贏你,在她的面前。*



後來,自從建邦解出那一題不等式之後,她那雙當時沒離開過他身上的眼睛,就像上了膠一樣的更難離開了。
我總是會在上課時看見他跟她的紙條傳不完,她總是在下課後把數學課本移到他面前,然後兩個人有說有笑了起來,他總是可以坐在她旁邊,跟她肩貼著肩。
甚至,他還幫她買味全鮮奶,還有一塊巧克力蛋糕,好死不死,那種巧克力螺旋糕是子雲最喜歡吃的。
屎人(註一),我以後不想看見那種巧克力蛋糕....」我語帶恐嚇的告訴子雲。
﹝呃....那...那鮮奶咧?﹞
「我也不想看見...」
﹝他買的是味全的ㄋㄟ,我買光泉的總可以吧。﹞
「不行,只要有"ㄑㄩㄢˊ"的都不可以...」
﹝可是,味全的"全"跟光泉的"泉"不一樣啊!﹞
「那勞工企業團體的"勞"跟把你打到 ㄌㄠˊ ㄏㄨㄟ˙(流血)的"ㄌㄠˊ"也不一樣啊....」
當然,我並沒有把子雲打到流血,因為他再也沒有在我面前吃巧克力蛋糕。
我開始怪子雲,為什麼不上台去解題?
而子雲給我的答案很簡單:﹝如果解題之後,我跟她之間就像是他跟她之間,那,我肯定會ㄌㄠˊ ㄏㄨㄟ˙﹞
為什麼建邦可以這麼快得接近她?
我左思右想的想不出一個答案,總覺得他運氣好,方傑的那一題不等式是所有錯誤的開始。
可能是他在不等式這個部分學得比較精深,所以那樣的難題他可以相當順手的作出答案,當別人在心中驚歎著他的聰明時,他可能在心裡偷偷竊喜:【還好,沒人發現我只會不等式....】
﹝那跟不等式沒關係。﹞子雲這麼告訴我,在我禁止他吃巧克力蛋糕之後。
既然跟不等式沒關係,那肯定跟建邦有關係。
總覺得他的眼神有一種邪惡,金屬框後雙眼皮下的瞳孔總會不時釋放出不懷好意的訊息。
女孩子總是會喜歡這樣帶點壞氣息的男孩子,難道這樣的男孩子比較帥?
林建邦帥嗎?他真的帥嗎?
好吧...我承認,他是蠻帥的。
他高,他身材適中,他髮色如墨,他皮膚稍黝,他肩膀寬闊,他成績一流,他高雄高中,他.....反正,他有的我都沒有。
在那個尷尬時期,帥就能填飽女孩子的肚子,金城武跟郭富城就是這樣紅的。 ﹝那跟林建邦沒關係。﹞子雲這麼告訴我,在我禁止他在我面前喝牛奶之後。
既然跟林建邦沒關係,那肯定跟方傑有關係。
平白無故的出個鳥問題要人家去作答,自己閒在旁邊不教課,上完課之後又領相同的鐘點費,無聊至極,不時開著他的紅色BMW318在補習班樓下招搖,載女學生趕火車,其實心懷鬼意,風流花心,快三十了還不結婚,肯定是某方面有問題....
﹝那跟方傑沒關係。﹞子雲說完這句話之後,我就禁止他說話了。
其實,我的數學並不差,當然,不差是指當時而言,如果你現在拿出一題高中數學要我解答,我一定二話不說.....死給你看。
既然不是那題不等式的錯誤,不是建邦的錯誤,也不是方傑的錯誤,更不是子雲的錯誤。
那是誰的錯誤?
我掉進這樣的迷思好一陣子,子雲沒幫我什麼,因為他開始偷吃巧克力蛋糕,開始偷喝光泉鮮乳。
時間不會因為這樣的迷思而走慢了點,儘管我每次補習都把車子停在她的旁邊,我跟她之間的距離,並沒有因為停車位的距離縮減而縮減。
我拼了命想辦法挽救頹勢,子雲似乎沒看見我的緊張,每每問他問題,他總是輕描淡寫的帶過,沒有他的幫助,我就像失去了周瑜的孫權。
林建邦的出現讓我方寸大亂。越是想解出來的數學越是解不出來,越是想背起來的三民主義越是背不起來,課本上開始出現一堆不知道什麼時候寫上去的廢話。「林建邦,去死!雄中了不起啊?我呸!」
「林建邦,混蛋,不是東西,是南北。」
「林建邦,建啥邦?別"賤"了別人的邦就謝天謝地了...」
歷史課本裡的唐太宗肖像還被我畫上小草人樣,那陣子我開始帶針去補習班,就為了扎他的小人頭。 後來補習班一次數學考,成績公佈在教室後面的佈告欄上。 林建邦考了九十五分,她考了七十七分,而滿分一百的分數我只拿了一半。子雲在那次考試的時候睡在考卷上,因為他用口水寫答案,所以是零分。
『你考試的時候怎麼了?你不應該只拿這樣的分數的。』她轉過頭來安慰我,下課的時候。

「沒有,考不好是沒有理由的。」
『如果你有問題,可以問建邦,他數學很好呢!』
「沒關係,我可以問子雲,他數學很不錯。」
『喔!看得出來,上次那一題橢圓內三角的問題他解得好厲害。』
「所以妳有問題,也可以問子雲,不一定要問建....」
『什麼?』
「沒,沒有,我是說,如果我沒有問子雲,我會問建邦。」

說完這句話,我有種噁心的感覺。
就這樣,九月天過去了,十月也悄悄的過了好幾天。
第一次段考之後,緊接著是第一次模擬考。
還記得模擬考的第一個科目是三民主義,而我跟子雲是奉行摸魚主義的人,所以每次考三民主義,我們總要借別人的書來畫重點。
也就是那一次,我在她的三民主義課本上,看見三個既顯眼又刺眼的字。
那是我對她第一次萌生放棄的念頭。

*男人的嫉妒,與女人的嫉妒,在表現上有差異,但其實內心的翻絞是相同的。*



屎人,是祥溥叫子雲的專「友」名詞。
而子雲叫祥溥,則是用「蝨子」。
By hiyawu

我跟子雲並沒有每天都在一起補習,因為我跟他的類組別不同。
當初高一升高二時的類組選擇,我跟子雲,都猶豫了好一陣子。
在追求學問與知識的過程中,死背與理解之間,像是兩種完全不同典型的完美女孩一樣,你註定與她們相遇,也註定只能選擇其一。
後來,我選擇了第一類組,因為我知道自己的個性,當遇到事情不知所從的時候, 最笨的方法,是救命的唯一途徑。而我知道自己會不會念書,所以我選擇最笨的方法,就是死背。
我寧願把那些早就屍腐骨散的前人的名字,年代,事蹟,學說,傳記,著作等等雜七雜八的東西背起來,也不願意在不久將來可能被推翻的化學反應式,元素特性,推力拉力,物理向量當中打滾,因為我可能在還沒有搞清楚這個化學反應之前,就先被反應掉了。
子雲則不以為然,他認為念書選擇死背的方法,等於是找死。
你不是背書背到死,就是被書壓死。他喜歡在工作中找樂趣,而高中生的工作就是念書。
他毅然決然的選擇了第二類組,跟化學反應及物理定論搏鬥。
﹝愛因斯坦說過,宇宙最不可理解的,就是宇宙竟然是可以理解的。﹞
他說這句話引起了他探究事與物的興趣,不管所遇何事,所見何人,他都會加以探究。
他喜歡說為什麼,他喜歡想為什麼裡面的為什麼,因為為什麼是一個開端,你沒有開端,就走不到終點,你不親自探究答案,下一次遇到相同的問題,即使有前輩告訴你結果,你依然會半信半疑。
得到答案之前,所有的假設完全成立,在得到答案之後,答案就是自己的。
這讓他有所轉變,現在的他有能力,把一件複雜的事程序化,把一種深沉的情緒,輕易的用兩三句話表達。
那一年的十月天,子雲找了他這一生第一個女朋友,他用幾句話崩潰了那個女孩子的矜持,原因無他,就因為他喜歡探究,而探究的過程中,他已經是個可以直接把假設答案當作正確答案的人。
那是他們社團的迎新會,地點選在澄清湖青年活動中心,用露營的方式進行。
當晚,社長提議夜遊,到澄清湖附近的墓園去。
採一對一的方式,一個男孩子,照顧一個女孩子,從進墓園的那一秒開始,禁止男孩離開女孩身邊。
首先,男孩站成一排,由女孩挑選,當女孩站到男孩身邊時,不管男孩願意與否, 都不能有怨言,男孩得負責女孩所有的安全。
她走在他的左邊,拉著他的衣服走完全程,她的右肩,他的左臂,擦出的火花只有他們兩個人看得見。
「妳不只是想拉衣服而已,對不對?」
夜遊之後,他在營火的灰燼前這麼問她。
『我可以說不對嗎?』
「可以,但我想告訴妳,我不只是想讓妳拉衣服而已。」
課堂上,子雲坐在我旁邊,講台上是包青天,以及他自備的電風扇。
她依然動也不動的,雙肘抵在桌上,安安靜靜的聽課,旁邊是那位超級高中生林建邦。
我跟子雲在他解出那題不等式之後,就開始這麼叫他。
﹝我快睡著了...﹞ 子雲睡眼惺忪的說。
「你最好認真點,明天模擬考,第一節就是三民主義。」
﹝啊!!!﹞
「你總算有點感覺了。」
﹝完蛋了....今天出門補習之前忘了錄NBA....﹞
「......」
﹝不過,考試還是挺要緊的,上次數學零分的成績寄回去,我媽看到差點沒送醫。﹞
「你有種就把明天的三民主義考卷一樣用口水寫答案。」
﹝沒,我承認我沒種,明天考哪裡?誰出題?﹞我指了指講台上那傢伙。
「就是他,聽說三十題選擇,三十題是非,還有四題申論。」
﹝夭壽喔....我連他現在上到哪都不知道...﹞
「我沒比你好哪去,我才剛開始抱佛腳。」
﹝哇銬!之前說好你抱左腳,我抱右腳的,怎麼可以偷抱?﹞
「我沒偷抱啊!這不是叫你一起抱了嗎?」
之後,我們決定找一雙比較漂亮的腳來抱。但與其說是「我們」決定,不如說是我決定。
於是,補習班下課後,我向她借了三民主義講義。
我跟子雲到麥當勞,點了一份薯條,一個漢堡,一杯紅茶,一杯可樂,紅茶我的, 可樂他的。
我們坐下來,打開三民主義課本,開始畫重點。
重點沒畫得多兇,薯條卻是搶的兇。
﹝這條長的我的,這短的你的。﹞
子雲拿著沾過醬的薯條比劃,像是在一包中薯上畫分楚河漢界。
「那這條比較脆的是我的,那條軟趴趴的是你的。」
﹝哇銬!那漢堡上面這塊香香的麵包我的,那塊烤焦的底部是你的。﹞
「哇銬!那這塊漂亮的肉是我的,酸黃瓜跟起司片是你的。」
我們不是故意這樣的,因為當時我們是很窮的。
然後,東西搶完了,沒話題了,我們拿起筆,又開始畫重點。
也就是在這時候,我看見那三個字。
「屎人....你看....」我指著課本,要子雲抬頭。
﹝哇銬!這邊怎麼這麼多,幾乎全頁了嘛...﹞
「不是....是這個....看這個....」
﹝這是....啊....﹞ 子雲停下了筆,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三個字。
﹝我無法假設,因為我沒跟她相處過。﹞
「這很明顯,不需要什麼假設。」
﹝但我得假設你不會被這些字影響。﹞
「來不及了....我已經看到了....」
﹝等我一下。﹞子雲跑出了麥當勞,大概有五分鐘之久。
「你去哪?」
﹝打電話問她,畢竟女人比較了解女人。﹞這個她指的是他當時的女朋友,也就是營火灰燼前的她。
「她怎麼說?」
﹝她告訴我,如果她寫出這些字,表示她有喜歡的人,而且非常喜歡,因為那些字可能是不經意寫下去的,自己都不知道。﹞
「你有別的假設嗎?」
﹝沒有,因為我也這麼認為。﹞
我沒有再說話,子雲拍了拍我的肩膀,在繼續畫重點之前,他補了一句話:﹝我覺得,她離你很遙遠。﹞
『我想你。』
這就是那三個字,既顯眼又刺眼的三個字。
我想放棄,我第一次想放棄她。

* 通常都是一種簡單的不甘心,才讓故事繼續下去。*



模擬考,在一個禮拜之後結束了。
補習班宣佈成績的速度很快,所有的工作人員,包括班導師,工讀導師,工讀生,接線生,大家都關在工作室裡。沒有一個不加入批閱考卷的行列。
因為我跟子雲時常被叫到冷氣機前面的關係,班導非常認識我們,他以一小時八十八元的工資,請我跟子雲幫忙。
我們的工作很簡單,就是跟整理試卷的女工讀生聊天,當有老師或主任在場時,工作個五分鐘,就可以伸個懶腰,嘴裡嚷著:「嘩.....好累....」,就可以離開工作室去摸魚了。
在工作接近尾聲的時候,我們發現工作室裡的角落,放著一疊紙,那是我們的模擬考作文試卷。
我非常記得那一次作文題目,叫做:《如果我會飛》。
剛開始拿到題目的時候,大家都驚呼一聲,有人高興,有人難過,有人不動聲色,也有人只在旁邊的姓名欄上寫了名字,其餘空白。
這樣的題目,其實非常極端。在我的感覺裡,它是個很艱深的題目。有一種它想引出你內心裡一些釋放不出的感覺,它像是鳥籠的那扇小門,在某一天被人開啟了,要不要飛走,看鳥兒決定。
高興的人,不消說,他們百分之百飛走,飛得遠遠的,永遠都不想再跟鳥籠見面,即使鳥籠裡的日子,吃喝拉撒全然不需操心。
難過的人,我想,他們跟我一樣,準備了一大堆時事,文學等等的資料,卻一點兒也派不上用場,自己又是個不知道鳥籠門在哪兒的,怎麼飛?不動聲色的人,其實是最不簡單的,他們根本讓人看不出來這樣的題目能讓他們發揮到怎樣的境界。
不過子雲說我想太多,他說這些不動聲色的人,雖然不知實力如何,但大概會在紙上寫著:「神經病!人就不會飛還問這種鳥類問題,根本就是找碴嘛!你飛給我看啊!飛啊!你飛啊!」
那只在姓名欄寫上名字的人,除了他們完全放棄之外,就是他們用這樣的方式,對這樣的問題作出無言的抗議。
我在那一堆考卷中,翻找著她的,但第一張翻到自己的,得分多少,我已經忘了,不過記得是個不太能入目的分數。
第二張翻到林建邦的,因為他是又高又帥又聰明的雄中學生,所以我自認不敵,就省略了沒去看。
第三張翻到子雲的,分數之高令人咋舌,隨隨便便三兩段,把國文老師唬得一愣一愣的。
當中的某一段,他是這麼寫的:「御風載雲染天光 夢霧沌之境迷茫 飛凰棲所燃慕煙 揚翅只盼鳳知詳」
其實,這首詩並沒有符合七言絕句或律詩的要求,完完全全是唬爛,要不是國文老師看出他那兩句「御夢飛揚」、「雲之所盼」的話,他的分數大概是個位數的。 在很後面很後面幾張,找到了她的作文試卷。
在一疊紙當中,放得越下面的,表示越早交卷。那我以我剛才所找到的順序來說,最先交卷的是她,然後是子雲,再來是超級高中生,最後才是我。
我很認真的應付這個題目,是因為我重視分數,所以我寫得久,最晚交卷。
超級高中生因為太超級了,所以我沒辦法猜測他的想法。
子雲天生就比較會寫這些有的沒的,所以他隨便寫,也就隨便交。
而她呢?這樣的順序,其實沒有很大意義,只是可以隱約猜測出來,她對這個題目,是怎樣去看待的。
她可能不太會寫,所以索性放棄它,畢竟這不是聯考。
她可能不太想寫,所以索性放棄它,畢竟心情比較重要。
既然她這麼索性,那麼,我也就索性的看了看她究竟寫了些什麼。
『我是Feeling,從很久以前,大家就這麼叫我,直到現在,依舊如此。
Feeling,是感覺的意思,感覺不會落地,所以我一直是飛翔的。
我在我的Feeling裡飛,在我的想像裡飛,在我的心裡飛,也在你的心裡飛。
一直記得,第一個叫我Feeling的人,就是笨笨的你。
你總喜歡告訴我:「Just follow your feeling。」,眼裡總透出那麼一絲遙遠的感覺。 你說,我的名字很有Feeling,不像你的名字土里土氣,所以,你一直都叫我Feel ing,我也只喜歡你叫我Feeling,別人叫我Feeling,都沒有Feeling.........』
這張試卷,她只拿了五分,想當然爾,因為她完全離題了。
但離題與不離題並不是重點,重點是,她為什麼離題?子雲看了之後,嘴裡一直念著Feeling,他說她的作文,很像在數來寶,很像在繞口令。
而我,在她的作文中,看見了名叫「思念」的東西。
其實我並不訝異,因為早在她的三民主義講義裡,我就已經看見了。
這個「你」字,我感到相當好奇。後來,我想了很多,但我知道,只有她能給我答案。
在所有閱卷工作都告一段落之後,公佈成績的時候也就到了。
林建邦很不意外的,拿了很高的分數,很前面的名次,在第一類組的排名裡,他是公認能必上台清交的。
子雲是二類的,他的成績本來就不差,分數距離他想念的政治大學,也只有一點點的而已。
而我跟她很巧合的,拿了相同的分數。
『同學,數字的組合這麼多種,我們竟然會一樣。』她在我旁邊看著成績,拍拍我的肩膀說。

「那麼,是不是表示我們很有緣呢?」
『如果這也能牽扯到緣份,那大概就是了吧!』
「那,妳認為,我們這樣的分數,哪所學校才是妳意中的容身之所呢?」
『當然是國立的好,中正或中央吧。』
「此話當真?小生我與姑娘所想正巧又如分數一般的契合。」
『是嗎?那大俠認為,該去慶祝一番是嗎?』
「姑娘果然好耳力,竟然聽出我話中帶有暗示語氣。」
『暗示歸暗示,慶祝歸慶祝,沒時間,沒好地方,慶祝是沒辦法成立的。』
「擇日不如撞日,有緣就是好時間,小生提議現在,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好是好,但大俠若再如此說話,那咱們就展輕功慶祝去吧!』

我們並沒有展輕功去慶祝,除了我們不會輕功之外,其實是我們有摩托車。
子雲因為拿到了閱卷的薪水,繳到他女朋友那兒去了,所以身無分文,回家看電視啃麵包。
我跟她到了九如路麥當勞,點了兩份餐,因為是慶祝,所以她不讓我付錢。
大家都知道,餐點裡有薯條,所以我向服務生要了兩包番茄醬,兩包砂糖。

『要砂糖作什麼?』
「攪拌。」
『和著薯條一起吃嗎?』
「是啊,很好吃。」
『怎麼想出來的?』
「子雲教我的。」
『你跟子雲好像很要好。』
「是的,他是個怪怪的好人。」
『既然是好人,為什麼又怪怪的?』
「因為他好的地方都怪怪的。」
她沒有再問我什麼,低頭看我把砂糖跟番茄醬混在一塊兒。
「想學嗎?」
『是有點興趣,不過,不知道好不好吃。』
「肯定好吃!試了妳就知道。」
『那你教我。』
「首先,我們要向服務生點餐。」
『這我知道。』
「然後是付錢。」
『這我也知道,請你跳過那些部份。』她呵呵的笑,她的眉跟她的眼睛像一幅畫般的細緻。
「番茄醬與砂糖的比例是一比一,多則太甜,少則無味。」
『嗯,然後呢?』
「先擠出一包番茄醬,然後鋪上一層砂糖,再把第二包番茄醬蓋上去,最後鋪上第二層砂糖。」
『嗯,繼續。』
「拿出較短叫堅韌的薯條一根,開始作圓型攪拌。」
『如果我想作三角形攪拌呢?』
「這問題有找碴的味道。」她又呵呵的笑,撫著額頭。
「攪拌要自然,要柔順,有感情,像是為情人按摩般的輕柔。」
『可是你說起來的感覺很煽情。』
「煽情?看來妳吃薯條的心情很不同。」
『是你把那感覺說的很煽情的。』
「感覺是自己從心裡面跑出來讓妳感覺的,妳感覺煽情,那就是煽情。」
『聽起來好像是我的錯。』
「不,我只是想告訴妳,Just follow your feeling。」
當她聽到這句話時,她抬頭看了我一眼,視線開始聚焦,渙散,聚了又散,散了又聚。
『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她恍惚著,有點意識不清的說。
「祥溥,祥瑞的祥,溥儀的溥。」
後來,她說了句抱歉,跑出了麥當勞。
我手上拿著堅韌的薯條,眼前是尚未完成攪拌的番茄砂糖醬,還有她沒有吃的麥香魚,心裡是一陣錯愕,腦海裡,是她轉身離開前的淚眼。

* Just follow your feeling,只跟著妳的感覺走。*
頭像
尾巴甩甩~*
 
文章: 126
註冊時間: 2009-03-22, 1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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