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井樹-聽笨金魚唱歌《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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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井樹-聽笨金魚唱歌《二》

文章尾巴甩甩~* » 2009-04-11, 10:04

邱心瑜期末考的前一天晚上,我們差點打了一架。
還記得那天下了一整天的雨,而且雨勢都很大。我不知道台北市怎麼樣,但是住在八里這個靠海霹靂近的地方,雨大到我們看不見對岸的淡水,海風也比平時都要來得強。
那天早上,我就已經沒有看見太陽,雨打在屋簷上,霹啪作響,偶爾幾個閃電,再加上雷聲。
我保證那比小叮噹還要大聲許多許多,但她依然睡得很晚。
因為跟以前的教授約好吃中飯,順便見見以前的同學,我得到台北市一趟,在我要出門之前,正在門口穿雨衣時,她醒了,碰的一聲從房間裡竄出來,又是一副慌慌張張的樣子,嘴巴裡東唸一句,西唸一句。
我喜歡用「竄」字來形容她跑出房間的樣子。
『奇怪,前幾天買的新襪子咧?』說這句話的時候,她正在開冰箱。
『耶?我的手機咧?』前翻後找沒發現,後來用室話打給自己,手機在浴室裡唱歌。
『哇咧....沒事下這麼大雨幹嘛?叫人家怎麼去學校啊?』當她在抱怨雨勢的時候,她還穿著睡衣。
「要不要...我順道載妳去啊?我正好要出門。」我穿好雨衣,站在門口好心的問她。
她看了我一眼,說了句『不必了,我還要洗衣服。』,然後就跑進房間裡,沒有再出來。
跟教授吃飯的時候,幾個大學同學也在一塊兒,包括雨聲。
當教授離開飯局,獨剩我們幾個大男生的時候,就是大家交換畢業心得的時候。
「我已經叫我爸爸請里長去區公所拜託他們趕快把我調去當兵了。」本來計畫要
逃避兵役出國深造的饅頭說。
「耶?你不是要去美國嗎?」已經考上研究所的阿庭問。
「沒辦法,辦不過,關說失敗。」饅頭搖了搖他那顆像極了饅頭的頭。
「阿哲咧?上清大物研了沒?」因為近視超過一千兩百度而免去兵役的阿繼問我。
「沒上,連備取都沒有,我在準備重考。」一直到這裡,我們的話題都還是很正常的。
直到「光之男」說話,這一切都變了樣。
「雨聲,我們才畢業不到兩個禮拜,你怎麼瘦這麼多?」光之男搓著自己不太常刮修的鬍子說著。
「有嗎?沒有吧!」雨聲有點裝傻的辯白。
「當然有,跟商學院之花住在一起,想不瘦都難喔。」光之男說。
在這裡要向各位解釋一下,光之男本名叫做彭耀男,會有光之男的外號是因為他是我們班上A光的貨源。
加拿大有一家龐大的公司,它供應全世界所有國家的鈔票用紙,因為世界上沒有第二家公司生產鈔票用紙,所以它在該領域堪稱世界第一大企業,因為它壟斷了全世界的市場。
光之男就像這家公司一樣,因為我們班上沒有大、中、小盤商,只有他。
而他會壟斷市場的原因不是因為只有他有燒錄機這種東西,而是他有最快速的新片源。
這時,他從背包裡拿出一碟片子,從數十片的光碟當中熟練的拿出其中一片,對雨聲說:「這是三天前韓國剛擺到網站上供人下載的,是付費下載喔,看在我們是老同學的份上,這一片送給你!當是我恭喜你追到商學院之花的賀禮吧!」光之男拍拍雨聲的肩膀說。
「嘩....好像很讚耶!這部片叫什麼名字啊?」雨聲的獸性漸漸的控制不住了。
「它寫韓文,我也看不懂,不過我看過之後,給它取了個名字,叫做《法拉利與保時捷的對決》。」
「為什麼?」
「沒為什麼,因為裡面的兩個女主角,一個開法拉利,一個開保時捷。」不用多說,我們後來的話題,都圍繞著這一片光碟。
光之男很體貼的替雨聲在光碟上寫了「超讚韓國A片」。
我知道這是我不對,我不應該在說故事的同時散播這種不太入流的訊息,但因為這訊息跟即將發生的事件有關,所以我不得不稍加說明。
兇案就在這時候發生了。
我回到家的時候,夜幕已然低垂。
雨勢小了很多,但八里的海風一樣很大。
「我回來了!」我邊脫鞋邊往屋子裡喊,禮貌性的。
邱心瑜的房間裡傳出音樂聲,是日劇「長假」的主題曲。
我嘴裡隨著音樂哼唱著,一面脫著襪子,一面把背包隨手往桌上一放,發現背包拉鏈沒有拉緊,滑了些東西到背包口。
大概是下雨的關係吧!屋子裡的氣溫稍低,涼風左右微拂。
當我正在享受著清涼夜風的同時,我的視線習慣性的往魚缸看去....
「我的魚缸不見了!!!」這事非同小可,嘻嘻哈哈對我來說就像必修課程一樣的重要,稍有閃失就會難過到不行。
我二話不說直衝邱心瑜的房間,拼命猛敲。
「喂!妳有沒有看到我的魚缸?」我焦急的問著。
只見她不急不徐的打開房門,伸出她的右手,兩眼直視著我說。
『拿來。』
「什麼拿來?」對於她的反應,我一頭霧水。
『你現在不交出來,我不會把你的魚缸還你的!』
「要交什麼啊?」
『還裝傻?你以為你現在才回家我就不知道是你幹的嗎?』她把我推開,逕自走到客廳。
我跟在後面,完全不知道她在說什麼。
「妳在說什麼啊?我沒幹什麼啊!」
『還不承認?這個家就我們兩個人,不是你還有...!』
她話說一半,突然間停了下來,然後看著我的背包,從背包口拿出一個東西,對著我說:「我就知道你是個十足的大變態!」
她手上拿了一個東西在我面前晃動,而那個東西上面寫了一行字「超讚韓國A片」。
我後來才知道,雨聲偷偷把光碟放在我的背包裡的原因,除了他不敢帶回去之外,第二個原因是他的光碟機壞了,計畫改天到我這裡看。
「那不是我的,那是...」
『你不要解釋了!你再不把我的東西還給我,我保證你活不過今天晚上!』
「我沒拿妳的東西啊!到底是什麼東西啊!」
『我的內衣褲啦…!』這震天一喊,似乎整棟公寓都在晃動。
嘻嘻哈哈被她冰在冰箱裡放了幾乎一整天,哈哈死了。
我看著它翻過肚子浮在水面上,我心裡一陣一陣的刺痛。我跟沁婷在一起三年唯一的紀念,就只剩下嘻嘻跟哈哈,命運似乎要我跟她斷的乾淨一些。
因為哈哈是沁婷撈的。
雨聲隔天很快樂的在我的房間裡看他的「法拉利與保時捷的對決」,他全然不知
道他的一個小動作,害我不斷的被認為是變態。
邱心瑜好幾天沒有跟我說話,我想她不敢,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她所說的內衣褲,是指那天她晒在陽台上的內衣褲,明明那天雨下的那麼大,她還是把衣服拿出去晒。
是晒雨,晒風還是晒心酸的?
我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後來她的衣服在公寓後面那片長滿了雜草的空地上被自己發現,原來那天風大雨大,衣服就這樣被吹掉了。
那兩件衣物要不發現也很難,因為萬綠叢中一點紅的道理是亙古不變的。
『阿哲,對不起啦....我不是有意要怪你的啦,那天到學校考試,又是被同學撞倒,又是踩到狗屎的,倒楣了一天,回來又發現自己的貼身衣物不見了,當然會很不高興啊,我知道我很會歇斯底里,這都是我的錯,我也沒去細想金魚放在冰箱裡會死掉啊,對不起嘛.....對不起嘛......真的真的對不起嘛.....』
幾天後,在我的房門上,她寫的字條。
我一點都不想去讀完它.......

* 我討厭下雨,我討厭颳風,我討厭冰箱,我討厭超讚韓國A片。*



看得出來邱心瑜的男朋友很有錢,因為他總是一身光鮮的穿著,但我說一身光鮮可不是形容他穿得像聖誕樹一樣,只是他給別人的感覺是乾淨,漾著年輕氣息的潔亮。
第一次看到他的男朋友,是在我們家裡。
這裡用「我們」,是指我跟邱心瑜。
他的男朋友很火,因為自己的女朋友跟一個男人住在一起,就算是分房,就算是感情霹靂不好,男人天生尊高視世的綠色醋火是會冒上來的。
當他走進屋裡看見我的時候,他的眼睛透露出一種訊息。
「怎麼有個男人?難道邱心瑜給我戴了一頂綠色高帽?」
這天,天氣霹靂晴朗,萬里無雲,是個帶相機出去到處拍照的好日子。
但是我不擅長拍照,所以上面那句話是廢話。
前一天晚上我跟邱心瑜玩猜拳遊戲,結果玩輸了。
至於為什麼會玩猜拳遊戲,是因為她很霸道的說她有朋友要來家裡開PARTY,不歡迎有男生在,然後一副世故甚深的樣子,從她的包包裡掏出兩千塊,不是很客氣的對我說。
『喂,我已經很好心好氣的在跟你溝通了,反正你明天不要在家就對了,這兩千塊算是我補償你的,夠你找飯店還有一天的花費了吧。』
「話不是這麼說,我也是付錢住在這裡的,說趕出去就趕出去,妳當我來福啊?」
『那....兩千五。』
「小姐,不是錢的問題,這是一種起毛機好不好。」
『什麼起毛機?』
「....妳住在西元三千年嗎?連起毛機都不知道?」
『那.....猜拳。』
「猜拳?」
『對啊,猜拳,我輸的話,馬上閉嘴,我贏的話,你拿走這兩仟五,這個家明天是我的。』
幾番征戰,我輸了剪刀石頭布的普通拳,拗她跟我比數字拳,我還是輸,又比洗刷刷拳,我又輸。
我發現我被騙了,她會叫人家跟她猜拳果然是有陰謀的。
『錢拿著,明天早上八點半以前給我消失,後天早上八點半以後才能出現。』她把錢給我,一臉得意的說著。
我並沒有破壞這個消失一天的約定,是她的朋友早到了。
早上八點多,我剛背好背包,帶了一天的行李,穿好鞋子,邱心瑜的房裡不斷傳來槍聲,她的最後一個鬧鐘已經叫了五分鐘了。
這時電鈴響,我很自然的開門,我知道是邱心瑜的朋友要來,但我不知道來的是她的男朋友。
「你好,我是李元哲。」我有些畏畏的伸出手,期待他的握手示好。
「我叫汪學偉,是邱心瑜的男朋友。」他沒有失禮,不過男朋友三個字講得特別用力。
「你是心瑜的....?」
「我是她室友,你不用擔心太多。」
邱心瑜一頭亂髮,剛睡醒的臉從房間裡出來,乍見我跟汪學偉站在門口,她的下巴掉到地上。
後來幾次見面,汪學偉都沒有給我多好看的臉色,頂多只是淺淺的笑一笑,雖然我跟邱心瑜當場把家裡所有的規定都向他解釋一次,包括洗衣機的使用時間,電視分時分日收看,冰箱上下層各居其位.....,連地上,桌上,沙發上所貼的禁止越線都說明給他聽。
但他好像沒有完全放心的樣子。
「我幫你出錢,你搬走,可以嗎?」
「我幫你找房子,我朋友知道很多不錯的小格局套房。」這是他之後見到我最常說的話。
我只是聽一聽,完全不做反應,因為每當他對我說這些話的時候,我心裡就有一種聲音。
「為什麼要我搬?邱心瑜是你女朋友,把她帶去跟你同居不就得了。」
後來他擅自替邱心瑜做了一個決定,他在邱心瑜學校附近租了一間套房,要邱心瑜去住那兒。
當天晚上邱心瑜一臉大便的回來,一看就知道火山即將要爆發的樣子。
「這裡有餅乾,妳要不要吃?」看她死臭著一張臉,我好心問問她。
『不要跟我說話!』
「喔。」我很乖的閉嘴。
『你說你們男人在想什麼?怎麼自私到這種地步?替我租了間房間要我去住?!把我當什麼?金屋裡的嬌女?外面包養的小女人?我最討厭這種大男人主義的想法,說是為我好,我當然知道他會這麼說啊!跟一個男生當室友又怎樣?難不成會把我吃了啊?無聊!』
「不會啦,我不會把妳吃了,妳很安全,放心。」
『誰叫你跟我講話的?我不是叫你不要跟我講話嗎?』
「喔。」
『你說!汪學偉到底在想什麼?你們男人到底在想什麼?』
「汪學偉惹妳生氣,又不是男人惹妳....」
『十分鐘以內不要跟我提到汪學偉!我不是叫你不要跟我講話嗎?』
「喔。」

* 妳說!邱心瑜到底在想什麼?妳們女人到底在想什麼?*



當人必須向現實低頭的時候,所有任性耍帥自以為霹靂讚的念頭,想法及動作,都比不上肚子一聲咕嚕。
是啊,我的皮夾瘦了很多,我的銀行存款剩下四位數。
我還有電費、瓦斯費、水費、還有生活費;機車也得三天兩頭就喝掉一缸汽油,中華電信每個月準時寄來的電話費及ADSL的費用,不出一個月,我大概就得喝八里的海風止饑了。
翻開報紙,所有我能做的工作通通都打勾,一間一間打電話去問,一間一間寄上履歷表,一間一間去面試,我這才發現念物理畢業實在沒什麼用,國立大學的畢業證書也沒有比別人重多少。
「李先生,你能不能留下你的連絡電話,有消息我們會立刻通知你。」每一家公司在面試之後,總會丟下這麼一段話給我。
「我只有市內電話,但我不常在家。」
「你沒有手機嗎?」
「我的手機.....在淡水河裡面....現在應該在台灣海峽了....」
「啊?什麼?手機跟台灣海峽有什麼關係?」每面試一次,我就得解釋一次,等到他們都了解了手機與台灣海峽的關係之後,通常都會丟下一句話給我。
「你可以留下你朋友的手機號碼,但我還是覺得,去辦一支新手機比較快,這樣要連絡你比較方便,反正現在手機便宜的要命,買手機就像買炸雞一樣容易。」
是啊是啊,手機便宜的要命,買支新手機真的會要我命。
但是每當我回到家,打開答錄機,聽見某家公司打電話來留言,說他們一直沒有連絡到我,已經把工作讓給別人了,這樣的事情一再的發生之後,我發現,就買支新手機,多吃它一個月的泡麵,也好過工作一直沒能找到,吃泡麵吃到死掉的好。
隔天,我起了個大早,看著窗外陽光普照,萬里無雲,有好天氣的陪伴之下,我有預感,今天會有好事發生。
來到台北市區,我走進一家通訊行,店裡的小姐奇蹟似的漂亮,果然是個好的開始。
她的聲音很好聽,講話的語調很溫柔,長髮細眉大眼睛,身高身材都屬於模特兒類型,向這樣的小姐買東西,就算貴了些,買起毛機的也會很高興。
接過我的新手機及發票,她很有禮貌遞上她的名片,還補上一句。
『先生,如果手機有問題,歡迎你打電話找我。』我接過她的名片,看了看她的名字,回頭正想稱讚她的名字非常秀氣之時,我看見
一個小男生從櫃檯旁邊走出來,對著她說。
「媽媽,我剛剛在樓梯上差點兒跌了個狗吃屎.....」
我還是找工作要緊。
陽光依然普照大地,並沒有因為那個模特兒已經是有孩子的媽而消失,萬里依舊無雲,今天還是會有好事發生。
我照著報紙上的地址,來到了一家廣告設計公司。
雖然我是念物理的,但對資訊方面我還是略有涉獵,繪圖軟體也都稱得上駕輕就熟,來應徵這家公司的繪圖人員準沒錯。
這家公司規模挺大,一兩百坪的辦公室裡,好多人忙裡忙出,我坐在總機檯旁邊,長得很清秀的總機小姐叫我等一等。
「這裡還會有小男生跑出來說他差點跌個狗吃屎嗎?」我在心裡面這麼問著。
大概十分鐘後,長得很清秀的總機小姐走到我面前,對我說:『先生,麻煩你帶著你的履歷表跟我來。』
她把我帶到一間獨立的辦公室,上面的門牌寫著「創意部經理室」。
『麻煩你敲門後再進去,我們經理在裡面等你。』長得很清秀的總機小姐說完,對我笑一笑之後隨即離開。
我在門外很緊張,到這麼大的公司應徵還是頭一遭,我整理了一下衣著,鬆了鬆臉部的表情,深呼吸了幾下,在門上輕輕兩點。
「Come in,please.」英文?!
媽呀....竟然說英文?!該不會等等面試過程都必須用英文交談吧?
我開了門進去,再把門關上,心裡在思考著第一句要用Chinese還是English開頭的時候,我發現我來錯了地方,我應徵錯了工作。
不!應該說,面試的對象錯了。
這個「創意部經理」不是別人,就是邱心瑜的男朋友,汪學偉。
「噢!是你啊。」汪學偉把頭從許多文件中抬起來,他的表情也是訝異的。
「呃...嗯...」我不知做何反應,只得嚨嚕幾聲。
「既然是應徵面試,我們就用應徵面試的方式來談吧。」
「喔,好。」
「你知道我們需要什麼樣的人才嗎?」
「我知道,電腦繪圖設計。」
「這方面你有涉獵嗎?」
「沒有,大學念的是理工,不過修過幾門類似的課,加上對這方面有興趣,自己也在私底下學了不少,我覺得我可以試試看。」
汪學偉聽完,笑了一笑。
「李先生,我想,廣告這行業是試不得的。」
「我相信我是可以勝任的。」
「我們在報紙上寫的很清楚,我們需要相關科系畢業的人才,是嗎?」
「是的。」
「你不是相關科系畢業,如果我給了你這份工作機會,我會對不起之前來應徵的人,不是嗎?」
汪學偉的口氣聽起來不算是刁難,但言義上已經明顯的知道,他是不會給我這份工作的。
「嗯,好,謝謝你,我知道了。」我站起身來,準備要離開,他叫住了我。
「等等。」
「什麼事?」
「剛剛是應徵方式的對談,現在我們以朋友身份來談談。」
朋友?我可不覺得我跟你是朋友。
「心瑜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你可以認同嗎?」
「嗯,不反對。」我能說不認同嗎?
「我是心瑜的男朋友,相信同樣站在男人的立場,你應該也不會答應自己的女朋友跟別的男孩子住在一起吧?」
「然後呢?」
「我沒有冒犯的意思,不過,我希望你可以搬離那裡,如果你找不到房子,我可以幫你。」
「這話你說過很多次了,我也說過,我已經付了房租了。」
「我可以把房租賠給你,再幫你找另一個住處,甚至幫你租都沒問題。」
「你很不相信心瑜。」他聽到這句話,有些愣然。
「這跟相不相信心瑜無關,當然也跟你無關,我只是站在身為心瑜男朋友的立場,我不希望她被人說閒話。」
我沒有應他,只是四處望。
「剛剛那些話沒有冒犯的意思,不過,我希望你考慮考慮。」
在總機檯等電梯的時候,長得很清秀的總機小姐還是對我笑了一笑,但這時候我沒什麼笑的心情。
大概心不在焉的關係,走進電梯時,不小心絆住了腳,在她面前跌了個狗吃屎。
『你還好吧?先生。』
長得很清秀的總機小姐在我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問了一問,我連答的心情都沒有。
我走出那一棟辦公大樓,我把手上的報紙往垃圾桶用力一扔,我不知道在不爽什麼的慢慢走向我的機車,我心裡面很X。(X是髒話)
陽光為什麼沒有消失?為何萬里依然無雲?為什麼今天沒好事發生?還有最重要的.....
消失的竟然是我的機車!?
我銬!我...銬...!我....我....我銬!銬!銬!銬!銬!

* 不要跟我說話,我心裡面很X。(X是髒話) *



「雨聲,來載我,順便借我800塊。」
我枯坐在西雅圖咖啡廳的吸煙區裡,抽著偶爾煩悶才會買的淡煙,心中滿是無力與無奈的打電話給雨聲。
「幹嘛要800塊?」
「我剛剛去面試,把車子停在樓下,我完全沒有注意到那裡不能停機車。」
「被吊了?」
「媽的,霹靂衰,而且衰的還不只是這個而已,你知道我剛剛去應徵,幫我面試的人是誰嗎?」
「誰?」
「汪學偉,幫我面試的,竟然是汪學偉耶!」
「哇銬....世界真小....」
「是啊,還真美好咧....」我唏噓不已的,喝了一口不怎麼好喝又霹靂貴的咖啡。
「他跟你講了什麼啊?」
「老話總是那幾句,他說他可以幫我另外找一間房子,甚至可以賠我房租,反正他就是不讓我跟秋刀魚住就對了啦。」
「秋刀魚?」
「就是邱心瑜啦!」
「喔,這外號真有創意。」
「我還以為今天是美好的一天咧....」
「你要不要去拜拜啊?」
這時我的眼角瞥見一位長髮女孩,端了一杯咖啡坐在我的旁邊。
但是說「旁邊」也不盡然,因為這樣的「旁邊」非常特別。
我與她之間,就隔著一片玻璃圍幕。我坐在吸煙區,而她坐在外面。
「拜你個頭啦拜,沒倒楣到要拜的地步吧!」
「當然要拜啊!你沒聽過「預拜勝於治衰」嗎?有感冒前兆就要提早用斯斯了,就像你現在,有倒楣前兆就要提早拜觀音了。」
我幾乎沒有聽見雨聲在囉嗦什麼,因為坐在我「旁邊」的這個女孩。
藤井樹有一本書叫做《貓空愛情故事》,他裡面提到的台灣大哥大女孩,被他用「天使」兩字來形容。
當初我看這本書的時候,我其實是非常懷疑這種論調的,因為天使這個名詞即使真的存在也太遙不可及,除了小說戲劇電影之外,真的很難在生命中遇見一個屬於自己的天使。
但是....我「旁邊」的這個女孩,我找不到形容詞來形容她,只好借用藤井樹的話,叫她「宛若天使的西雅圖女孩」。
但是這個稱謂太長了,所以我給她一個簡稱,叫做「西雅圖天使」。
西雅圖天使放下她的咖啡之後,很認真的寫著東西,看她這樣振筆疾書,我不禁好奇她到底在寫什麼?
一番左瞧右看,從一個小小的隙縫中,我看見了這位女孩所寫的東西。
「笨女人、笨女人、笨女人、笨女人、笨女人、笨女人、笨女人……」就笨女人三個字,西雅圖天使寫了好長一排。
「喂!你有沒有在聽啊?」雨聲從電話那頭大喊了一聲,我似乎這才回過神來。
「有啦!我知道了啦!改天去拜啦,不講了,我掛電話了,Bye啦。」
「你還沒跟我講你在哪裡,我怎麼去載....」我沒聽雨聲說完,就急忙掛了電話。
因為我十分十分十分好奇著,她為什麼要寫笨女人三個字?
我的視線停在她所寫的紙條上,我心裡猜想著:「她的心情一定霹靂爛!」
我靈機一動,從我的背包裡拿出紙筆,試圖在紙上寫了一些東西。
「小姐,我知道這樣很冒眛,但還是有些....」寫到這裡,我感覺怪怪的,馬上揉掉,再重寫一張。
「小姐,抱歉,我沒有任何惡意,我只是....」
我又停筆看了看自己第二次的「傑作」,我口中念了幾次,覺得霹靂「聳」,吐了
吐舌頭,又揉掉。
「小姐,妳好像是我高中同學....」當一個人寫一張類似搭訕的紙條,把高中同學都寫出來的時候,表示他已經無計可施了。
所以我寫到這裡,不加思索的馬上揉掉,我發覺自己腦子突然一片混亂,我覺得此時我的情緒霹靂難控制。
這時,西雅圖天使站起身來,拿了包包,往化妝室走去,徒留一支筆以及寫滿「笨女人」的紙,和一杯喝了一半的咖啡。
我看著她走向化妝室的背影,心想,是不是直接把紙條放在她的位置上會比較好?
這時我在紙上隨意寫了:「心情不好沒關係,多寫一點,心情就會好一點。」,然後快速的衝出吸煙區,把紙條放到她的咖啡杯底下,又迅速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突然我覺得自己可以報名「忍者訓練班」。
我緊張的坐在原處,心想著她回來之後,發現那張紙條,她會有什麼樣的反應?我的手心開始出汗,我不斷的思考下一張紙條要怎麼寫?該寫些什麼?如果她的回應出乎我的意料,我又該怎麼應付?
這時我又靈機一動,馬上又撕了張紙條,在上面寫了:
「如果紙不夠的話,我這裡有。」
我看著她優雅的緩步走回自己的座位,又看著她眼睛裡稍稍透露著哀傷,突然間有點後悔我的衝動,我擔心她的心情被我弄得更糟。
過沒兩秒鐘,她發現了紙條,看完之後,她臉上的表情是奇怪的,充滿著疑惑的。
儘管我覺得有些後悔,但當下實在機不可失,我馬上把第二張紙條貼到玻璃圍幕上。
她一看,表情有些驚訝,視線慢慢與我的雙眼對焦,對著我淺淺的笑了一笑,我看得出來,她這個笑容其實只是意思意思而已。
『謝謝,我還有紙。』她在紙上寫了這句話,照著我的方法,把紙條貼在玻璃上。
我有些不知所措,拿著筆的手不斷發抖著。
「有個問題想問妳。」這是我的第三張紙條。
『請說。』 她的第二張。
「一個人喝咖啡的感覺如何?」我的第四張。
其實這個問題我想破了頭,而且自己都覺得意外,平時冷靜,篤信現實的我竟然想出這種不著邊際的問題,我在想,如果雨聲在旁邊的話,一定早就吐滿地了。
『如你所言,我心情確實是不太好,我想一個人靜一靜,謝謝你的問候。』她答非所問的回了第三張紙條。
我大概已經猜到她的意思,我知道她是在拒絕,而且是漂亮的拒絕。
「那…等妳「靜」完了之後,我可以跟妳說說話嗎?」
『為什麼一定要?』
「因為過了今天,恐怕就沒有機會了。」
『你我雖然隔著玻璃圍幕,但我們用文字傳遞,也是另一種說話了。』看過這最後一張紙條,我知道自己被徹底拒絕了,我對她點了點頭,笑了一笑,內心在翻騰著,突然間,我感覺到許久不見的失落。
她拿出手機,開始不停的按著。
我有意無意的翻看著報紙,望著四周,我想換個位置坐,但我又捨不得離開她的「旁邊」沒多久後,她收拾了自己的東西,站起身來,並在玻璃圍幕上輕輕敲了兩聲,以手勢向我說再見,而我也揮了揮手,向她說再見。
我看著她漫步離去,我的感覺開始像陳年老厝的牆上漆一樣,一層一層的被侵蝕剝落。
她的身影,在出了咖啡廳之後右轉,我不斷的遲疑,遲疑,在一瞬間做了數百個決定,也同時決定了數百個放棄。
「追出去!」「不,算了吧!」「追出去!」「不,算了吧!」「追出去!」「不,算了吧!」「追出去!」「不,算了吧!」
當我的最後一個決定不是放棄的時候,我追了出去,我給了自己一個理由去衝動,去相信,去希望這第一次的相遇,不會是最後一次的相遇。
「我想聽一聽妳的聲音,雖然文字的傳遞是另一種交談,但妳的聲音無法取代,無法假設、想像與模擬。」
我慢了一步,她所搭的計程車,消失在忠孝東路的車潮裡。
「雨聲...來...」
「媽的,李元哲,叫我去載你又不告訴我你在哪裡,還掛我電話,你以為我會算嗎?我會聽聲辨位嗎?」
雨聲沒聽我說完,他劈頭就是一頓削。
「來載我....」
「你在哪裡啦?」
「忠孝東路上,華視附近的西雅圖咖啡廳.....」我又掛了他的電話。
因為我沒心情聽他囉嗦。
台北漸漸變成橙色,忠孝東路柏油路上一片橙紅。
藤井樹的天使之說,說得果然沒錯。
或許,天使都是這樣出現在你眼前的,你無法有任何的心理準備,但她的任何一舉一動,都可以在你心中畫出一道永遠。
我以為這是天使之說的完結篇,但是我沒想到,才剛辦好的新手機,在除了雨聲之外沒有任何人知道號碼的情況下,傳出收到訊息的聲音。

*天使都是這樣出現在你眼前的,你無法有任何的心理準備,但她的任何一舉一動,都可以在你心中畫出一道永遠。*



後來,雨聲托朋友替我注意工作機會,順便也替他注意工作機會。
我問雨聲,生活過得好好的,跟富貴住在一起也沒產生什麼大問題,幹嘛連他這個公子哥兒都要找工作?
「因為富貴那天在路上看見一輛深灰銀色的CRV。」
他的眼睛閃爍著光茫,像一個剛出獄的人,望著天空,感覺到這個世界多麼的美好,空氣多麼的新鮮一樣。
「看見CRV?車子喔?看見了又怎樣?」
「她拼命的尖叫!」
「為什麼尖叫?她的腳被壓到?」
「不是啦,是她很喜歡啦!」
「....所以.....你要打工...買車?」
「是的。」
「雨聲,你想太多了,你打工一個月能賺多少錢?光貸款,光養車你就....」
「你不用說服我了,我心意已決!」他說這是他這輩子第一次為了一件事情有這樣的執著與堅持,第一次這麼努力要完成它,連自己都不敢相信。
「壯士未酬身先死,常使英雄淚滿襟。」
↑這句話是他當時,望著遙遠的天邊,一陣陣頂樓的海風吹來,他閃爍著眼睛,非常認真的說著。
當時我不太懂他買車跟「壯士未酬身先死」有什麼關係?過了一會兒我才知道是他用錯詩詞成語了,但是我看他那麼陶醉,也就不好意思吐槽他。
「他可能是要說「壯丁打工打到死,能買HONDA CRV。」吧,應該是這樣.....。」我在心裡暗自替他解釋著。
後來,真的被他朋友找到了一個Part time的工作,當天他一大早就打電話來給我。
「阿哲!阿哲!找到工作了!快!起床!我們工作去!」
「什麼工作?!」
我興奮的從床上跳起來。
「霹靂讚的工作,一天一千一,還有午餐,還有辣妹可以看,工作快樂簡單又有趣。」
「Really?!我....我馬上到!!」我立刻從床上翻起來,梳洗,整理儀容,更衣,還打上領帶,穿上皮鞋,騎著機車,飛快的趕去雨聲家。
在路上,我不禁在想....
「霹靂讚的工作,一天一千一,還有午餐,還有辣妹可以看,工作快樂...簡單..又有趣?這是什麼工作?」
「我銬!很讚的工作啊!時薪很高啊!工作輕鬆簡單又有趣啊!可以看辣妹啊!你倒是告訴我啊!哪裡有趣啦?哪裡輕鬆啦?哪裡有辣妹看啦?」我追打著雨聲,在台北市立木柵動物園。
在園區裡的員工休息區,我拼命追著他打著。
「喂....我沒說錯啊!是很簡單啊!時薪很高啊!這裡辣妹也很多啊!」
「還敢狡辯?這算什麼工作啊!還要讓小朋友東戳戳西摸摸的,偶爾來個幾個大人要求拍照,重點是...還要裝可愛?!」
我繼續追著雨聲打,一股氣不自主的由衷而生。
對了,我忘了說,這時候,我身上原本打著領帶,穿著皮鞋的穿著,已經被一身企鵝裝給取代了。
而雨聲穿著的是一身的虎皮。
「小朋友,快來看啊!企鵝在打老虎!」一個幼稚園老師,帶著一群托兒所的小朋友,不知道什麼時候圍在我們旁邊。
我們旁邊還不只有他們,還有一大群遊客。
「還是第一次看到這種畫面耶!居然會有企鵝騎在老虎身上的?」
「對啊!居然是企鵝海扁老虎?」我跟雨聲以為員工休息區應該是沒有人會看到的,但我們沒想到.....我們不得不停下動作,企鵝臉看著老虎臉,突然兩人都不知道怎麼辦好。
「喂喂喂!不要停啊!你們繼續打,我們要拍照啊!」某位遊客如是說。
「好蠢....」雨聲說著,走在我的旁邊,我們打算去躲起來。
「我的媽啊....,拍就拍嘛....還送我們幹嘛......」我們手上,各有一張「企鵝疊在老虎身上」的照片。
「這下子一世英名全毀了.....」
「我討厭拍立得....」
「我也是.....」
其實,我跟雨聲都沒想到是這樣的工作,所以我們非常的訝異,這對我們的打擊很大。當然,不是工作不好,是壓根沒想到工作是長這樣的。
我們以為到動物園,應該是收收票,發發傳單,再嘛就是掃地這些平常的工作。
這種感覺就像父親大人打電話來說他買了一台法拉利給你,你非常高興的衝回家一看究竟,結果是法拉利模型一樣。
吃過員工午餐,我們非常認命的再度披上企鵝皮跟虎皮,繼續跟大太陽及小朋友們搏鬥。
誰教我窮到不行?誰教夏雨聲要買CRV?
下午的工作內容,我們多了一項任務,就是把兩大包的氣球發完。
一隻企鵝外加一隻老虎,已經是園裡小朋友們的焦點,再加上沒有手的企鵝會拿氣球,這就更精彩了。
一大群小朋友都忘了去看真正的企鵝跟老虎,也都忘了那幾隻名字取得霹靂俗的無尾熊,他們只知道要跟我們玩,要戳企鵝,要惹老虎生氣,把拿走的氣球刺破再來拿新的。
那天,我們至少拍了500張照片,家長們很熱心的送給我們十多張拍立得。
我們累得要死,但是為了一千一佰元的日薪,我們不得不拼命。
後來,發生了一件讓我覺得霹靂痛苦的事。
至今,我還是很難忘。
「阿哲,阿哲,你看,那邊。」雨聲用老虎爪子耙了我幾下。
「哪裡?看什麼?」
「那裡啊,那兩個人啊。」雨聲的爪子指向我的左前方。
我一看,不知為何的全身發麻,轉頭拔腿就跑,拼命跑,使盡我剩下所有的力氣,但是後來我才發現我錯了。
第一. 因為我穿著企鵝裝,他們看不見我。
第二. 我越跑,那些小朋友就越興奮,因為他們沒追過企鵝,這輩子也沒看過企鵝跑這麼快的。
跑著跑著,一陣慌張,我的企鵝頭掉了。
一群小朋友的騷動,讓許多人都往我這邊看。當然,也包括了他們兩個。
他們不是別人,是邱心瑜跟汪學偉。

* 我也不知道企鵝可以跑這麼快.....。*
頭像
尾巴甩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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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冊時間: 2009-03-22, 1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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